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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第1页)

爱佳说她要回家去了。车子又往回开,开到一半浮萍让她不如停下来,停在一间二层的小茶楼前,浮萍半扶着爱佳出了车门,直走到楼上去,坐下来。于是这样两个迥然不同的女人对坐起来了,浮萍把自己披着的暗紫色毛领披肩脱下来,她的肩颈已经变得更削痩了,但永远是挺直的。她用那节淡红色的手臂半支撑着下颌来看爱佳,在她的眼睛之中爱佳会是那样一个永远都不会化舞台妆的女人,她的脸像是一张空白的无法上色的砂纸,粗糙又细腻地,她的鼻子、眼睛、面容上任何一个部位几乎都是胡安从未爱过的类型,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最终和胡安永远地结了婚。浮萍此刻方想起来暗笑自己为什么总想起“永远地”一说?结了婚仍然是可以分开的。可就在后一个想法出来了,她几乎立刻又暗暗地痛斥自己这个念头,并为它感到不耻。爱佳便与她说话:“浮萍小姐从前常在舞场做事么?”浮萍道:“是呀。可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姐?我是一个□□。”爱佳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惊叹她的粗俗,又或者只是不幸自己的幻想成了真——她的未婚夫胡安的确爱过一个叫做浮萍的舞女。浮萍嗤笑出声:“小姐实际是叫你这样的人,称呼我为“小姐”,我是常常认为里头有一种讽刺的意味。”爱佳道:“我没有这样想。”浮萍道:“我知道你没有。你毕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见过的很多女人里,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好。”爱佳怔了怔,方笑道:“可是我们并不熟悉。”浮萍道:“因为你和胡安面容总有相似之处,都很像一个好人。”爱佳大概以为她是故意地来提起胡安这个名字,只是淡淡地微笑了,却并不说话,即是浮萍形容的一种“妻子的隐忍”,这种“隐忍”令浮萍重又生长出另一番无端的卑意。或是在这样一个叫□□佳的女人面前,她便是该自卑的,无意间她将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仿佛摸到了细细的纹路正在一根根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几乎浮在了苍白的脸上——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很老了。可是爱佳却仍然很年轻的,浮萍盯着她的脖颈看,那儿几乎没有一条纹路,胡安吻过她了么?她并不知道。于是她与她重又在雪地之中分别时,她只是吻了吻爱佳同样光滑的额前。

此后一段短暂的日子,浮萍与爱佳又匆匆地相见过几次面。爱佳有一次坐着车到即将倒塌的舞场前来等候浮萍,随后便与她一同坐上车。浮萍常低低地唤她:“爱佳小姐。”仿佛就此为两人可笑的交往拉起一条极长的线,线的这端,宋爱佳始终是一位无比年轻的上等女人,线的尽头,无非是她自己擦红涂绿的一张脸。爱佳却约她一同到一间绸布店里去,进了门,在一长沙发椅上坐下来,左右都是成对的人,一对一对厮磨纠缠着,好似架子上叠合交错的布匹,又好似她梦里爱佳与胡安的两具身躯。浮萍问她道:“都打好样式了么?”爱佳微笑道:“胡安做的那件便好了。”这时有一位中年女人走过来,扭着腰肢捧上来的是一件真正的朱红色的大褂,锁着金边,扣着金饰扣,可那正中间是没有钳金的花卉。浮萍似乎早已看过他穿这件朱红,但不知在什么样的日子,她如何思索也再记不起来——只记得他是穿过的。爱佳终于为此露出了几乎是幸福的笑容,她的手一遍一遍地抚摸过金丝线的领边,仿佛亦是在抚摸着胡安的脖颈。浮萍再一次为自己胡乱生出的妒恨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早已留下无数个血印子的手臂,直至爱佳唤她道:“浮萍小姐。”茶水在爱佳因过于幸福而颤抖起来的手里递到了她的手中,她的眼泪顺着这杯滚烫的茶水一同重又流回了咽喉里,她只咽了一口,而后便永远地咽了下去。

当浮萍终于意识到自己与爱佳的交际会令起许多后人的效仿时——即一个□□来讨好一位妻子的戏码。那便是她与爱佳的最后一次相见。爱佳终于进了舞场来见她,直走过姨妈的身边,一路到她房里头。因那时浮萍又发了病,几乎将血呕出来,她一手抓着床沿,忽地抬了眼,见到爱佳拢了拢毛领子,坐到她床沿边上来。她那时已然分不清帐里帐外。只见幔帐是放下来的,垂到地板下,小窗也开着,雪夹着风吹进来,直拍打在爱佳半边悲天悯人的脸上。浮萍并不知她为什么来,只是问:“你今天又要到哪里去?”爱佳道:“结婚呀。”浮萍亦看不清自己究竟置身于梦里梦外,只知她头上并没有悬着那两个巨大的红灯笼,床边只摆了一张铜黄色的梳妆镜,爱佳扭回脸坐在镜前。正是这时她恍惚地记起来莺莺死去的那一天。她周身打了一个冷颤,几乎立刻直起腰肢来,她忽地不再发出痛苦的呕声,只是仰着脸来看爱佳,又问她一遍:“你今日结婚呀?”爱佳低着脸回了她的话。但她是听不真切的,只看得见爱佳在她的床沿边,幔帐外捂着脸断断续续地流起眼泪来——仿佛在为浮萍而流。浮萍笑她道:“这世上怎么总有你这样的女人,总是为别人的悲苦来流眼泪,却不知道那份悲苦只是你幻想之中的悲苦呀。”亦是在笑无数个日子前她自己罢。爱佳却再不会同她一般度过荒唐的五个年头,从此她要度过去的只会是一个个躺在婚姻这条长河之中的美好夜晚。爱佳却并不懂得,她好像今时今日方想起来:“对不起——我并不是很爱胡安。”浮萍先自笑道:“这又是道什么歉了!”她只觉得爱佳这样一个女人惯爱低脸,她可从未被她亏欠过呀!而又问她道:“为什么?”爱佳几乎是抓着她的手来说道:“爱是相互的,公平的,一个人不爱你,你又为什么先要爱上他?”浮萍此时方低低地笑了:“一个男人你正要先爱他,他才会因为你对他的爱而对你生出与你同样的爱来。”爱佳冷笑道:“有的婚姻是没有爱的。”浮萍却不再回她的话了。正如过去五年之中浮萍幻梦之中所执着的一个念头——胡安的婚姻绝不是没有爱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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