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静谧的宫廷深院中,林蒙早已洞察了弘治皇帝的性情——那如春风般和煦,却偶尔会因雷霆之怒而掀起波澜。这位皇帝,尽管怒火中烧,却鲜少因言语之过而降罪于人。
今日,弘治皇帝正欲将林蒙的顽劣行径一笔勾销,却猛地岔开了话题,脸色如铁般冷峻:“朕召你,乃是为了几封刺目的弹劾。这第一封,出自都察院御史张芬之手,而第二封——”他指尖轻轻掠过一叠厚重的奏疏,“此乃寿宁侯与建昌伯的联名之作,皆指责你辱没朝臣,品行不端,你又有何辩解?”
林蒙眉宇间涌起一丝错愕:“臣何曾侮辱过大臣?”
“自然是你那自诩公正的右副都御史、贵州巡抚钱钺……”
林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秋后算账的戏码。
朱厚照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寒意,兔死狐悲,连他也感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林蒙立刻辩解道:“臣不过是据实以告,表达己见,怎会侮辱钱巡抚?臣实属冤枉!”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心中或许并未真正责怪林蒙,但他正是借题发挥,借此让林蒙收敛一些,免得再生事端。于是,他面色一沉,怒斥道:“你竟还想狡辩!平日里的恶行,还少吗?朕因你父亲之故,一直宽恕于你,但如今弹劾纷至沓来,朕岂能坐视不管?今日,朕定要让你知道,天子的威严不可触犯!”
林蒙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叫苦,果然是“富不过三代”,自己也要尝尝这苦果。
就在此时,暖阁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靴子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片刻间,宦官的声音如利箭般划破宁静:“何人?”
“臣是待诏翰林蒋欣,有一份加急奏疏,事关重大,须立即觐见陛下。”
宦官还未回应,弘治皇帝便已有些泄气,原本想借此机会教训林蒙一番,谁料又生变故。
他沉声道:“进来。”
不一会儿,那翰林匆匆而入,脸色铁青,毫不犹豫地跪地,双手举着奏疏:“微臣蒋欣,禀告陛下,贵州巡抚钱钺送来急奏……”
弘治皇帝的目光瞬间被这份急奏吸引,他与刘健等大臣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不禁泛起波澜。
究竟是什么急奏,竟让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
弘治皇帝淡然道:“何事?”
蒋欣脸色苍白:“云南沾益州土司之女米鲁,与其夫贵州土判官隆畅反目成仇,竟率兵斩杀隆畅,举旗造反。钱巡抚闻讯,立刻组织平叛。不幸的是,战事不利,贵州总兵官曹恺、中官杨友发被伏击,已然阵亡;叛军围困钱巡抚的中营。这份急奏,是钱公临终前所书,命人冲出重围,快马加急送至京师。此刻,恐怕钱巡抚……也已香消玉殒。事态紧急,臣恐稍有耽搁,故而急来觐见,还请陛下恕罪。”
“什么……”刘健猛地站起,面色惊变。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令人瞠目结舌!
贵州巡抚,那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竟被叛军残忍杀害,这还不足以令人震惊,更有总兵官曹恺,贵州的最高武官,以及宫中派出的监军太监杨友发,这三位贵州省的顶尖人物,齐齐陨落。一旦其中任何一人遇害,朝廷的威严将扫地以尽,更可怕的是,恐怕会引发一连串无法预料的灾难。
谢迁震惊之余,几乎难以置信地嘶吼:“钱钺素来政绩显赫,怎会招致叛乱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