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杜平都笑了起来,王武道:“你这么说,定是很有心得了。”
中年男笑了笑,道:“我来讲个故事吧,是发生在我一个朋友身上的事。”
王武道:“说得跟真的一样,讲故事都说是什么我亲戚、我朋友、我同窗,其实还不是胡编的。”
中年男道:“信不信由你。”
“十几年前,那时我还年轻,跟着叔伯做生意,在九江客栈歇脚,年轻人血气方刚,是闲不住的,便偷偷去了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青楼,正是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朋友,大家都叫他贾大郎,家里也是经商的,在九江有很多产业,父母故去后,家产都留给了他,因此常在烟华之地放荡。”
“那天我们谈得很投缘,喝酒猜花拳,一直闹到很晚,我想着天太黑,是回不去了,干脆就在青楼过夜,大郎包下了花魁,我呢也找了个叫小翠的,各自回房去了。”
“我酒喝的多,倒头就睡,不知几更天又被尿憋醒了,起来撒完尿之后,人清醒了很多,这时我好像听到大郎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老鼠在咬东西,青楼里有很多红灯笼,房间里都不会很黑,我很奇怪,靠过去戳破窗户纸,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有一群女人趴在大郎身上,正在啃他,那些女人都面白如纸,鼻子、耳朵和眼睛流着血。”
“那些女人中有花魁吗?”杜平问道。
“没有,我清楚的看到花魁睡在一边,当时我很害怕,以为见到鬼,大郎肯定被吃掉了,我不敢叫,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躲在被子里,我怕女鬼吃了大郎又过来吃我,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后来竟又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你们猜怎么着?大郎竟就坐在我的床头,直勾勾盯着我,还开玩笑,说春宵一夜值千金,我怎么只知梦周公,冷落枕边花。我当时吓懵了,根本笑不出来,问他昨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大郎说自己精神得很,不像我这么没用,我不信,非要他脱衣服来看,大郎取笑我有龙阳之癖,说什么也不肯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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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他昨天晚上见到的事,他笑我要不是做梦要不就是醉眼看糊涂了,说完脱下衣服给我看,我不敢相信,昨夜明明看到女鬼在吃他的肉,怎么他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我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见他没事,心中虽然存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拿到货款,我随叔伯启程,辗转在湖广一带,一个月后又来到九江,我去找大郎,谁知就这短短的一月,再见到他时,已经判若两人了,他瘦的像只猴子,好像老了几十岁,我很惊讶,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中间病了一场,现在已经痊愈了,见到我很高兴,又拉着我去喝花酒,晚上他找花魁,我还是找小翠。那天我喝的不多,和小翠说了很多话,问了大郎的事,她不知道大郎得过病,只说每天都要到花魁这里来,还许诺要为花魁赎身,娶回家里做妾,小翠问我能不能为她这样做,我一时高兴,就随口答应了,你们也知道,哄女人就是这样,随口说说,未必当真。”
“晚上我想起那夜的事,一直睡不着,过了四更天,隔壁又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我害怕得头皮发麻,壮着胆子走到窗户前,透过孔想看发生了什么事,谁知对面也有一只眼睛正看过来,当时我吓得大叫一声,人就醒了,原来是做梦。”
王武道:“到底哪次是真哪次是做梦,你自己分得清楚吗?”
中年男道:“我不知道,那个梦很真实,我醒来之后,就看见小翠在床边哭,我很奇怪,问她哭什么,她说花魁昨夜悬梁死了,原来大郎根本就不想替她赎身,只是玩弄她,欺骗她,男人骗女人,其实很平常,尤其是在青楼这种地方,谁知道花魁却当真,最后一气之下,便自尽了。我到隔壁房去看,只见大郎吓得神志不清,在打着哆嗦,而花魁就吊死在床上面的横梁上,死的时候正对着大郎,七窍还流着血。”
杜平笑道:“醒来的时候看见头顶有个死人,是够呛的。”
“那以后我忙着做买卖,好几天没去找他,有一天我又去青楼,听老鸨说大郎已经很久没去了,我记挂着他,便去他家探望。他的家是一所老宅子,在巷子的深处,有几棵大树在外面,遮着阳光,宅子显得有些阴暗。很奇怪的是,大门是虚掩的,没有关,我推开门进去,就看见一个老头子坐在大堂里的摇椅上,一摇一摇的,看见我进来,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我走过去仔细看,才发现原来他就是大郎,我万万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他竟成了这副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叫他和他说话,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眼,我急了,以为他生了病,想找大夫来,走到大门口,回过头再去看,把我吓得一跤跌在地上,我看见……我看见那夜啃他的那群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花魁也在那,都流着血,直勾勾的盯着我,大郎十分痛苦,挣扎着从摇椅上倒下来,一步一步朝我爬过来,我很害怕,什么都顾不得,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前脚刚迈出去,大门‘砰’地就关上了。”
书生问道:“后来怎么样?”
“我知道大郎一定是撞鬼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我来到青楼找小翠,问了大郎以前的事,小翠告诉我大郎在城里是有名的浪荡公子,沾花惹草,他那句替人赎身的话对很多风尘女子都说过,有的女人置之一笑,有的女人却深信不疑,等到大郎厌倦了她们的姿色,便翻脸不认人,那些女人想不开,有好几个人都自尽了。听到这些,我知道害大郎的女鬼就是她们,这是冤孽,我根本救不了大郎。”
张老道:“我记得你也答应那小翠,替她赎身,你怎么没事?”
中年男叹道:“我娶了她,当然就没事了。大郎的事让我知道话是不能乱说的,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不管,惟有女人心是负不得的。”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中年妇就是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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