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沉吟着:“比如说……可能走路的时候会变得一瘸一拐,或者……连这条腿也保不住,必须切掉……”
“不行!”不等张太医的话说完,纳兰明蔷便立刻大叫起来,“太子哥哥身为东宫之主,就是将来的一国之君,怎么能发生那样的事情?别说是切掉一条腿,就算是变得一瘸一拐也绝对不行!我命令你们必须把太子哥哥给治好,否则你们所有人就都等着陪葬吧!快!立刻为太子哥哥治伤!快去!”
所有太医闻言不由暗暗叫苦,如今这个形式他们是治也死不治也死,根本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那三枚暗器卡在大腿根部的关节和筋脉之中,几乎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取出来,稍有不慎,纳兰明昭最低限度也会变得一瘸一拐,最大的可能是这条腿根本保不住,直接切掉!
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后果,他们这些人的命是别想要了,注定要丢在这鬼魅之都!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就只能不为纳兰明昭治伤,但是那样一来也是死路一条,天呐!难道他们这一趟注定是有来无回吗?
见所有人都站着不动,纳兰明蔷自然更加着急,双眼早已赤红一片,跳着脚喊道:“本宫命令你们!立刻为太子哥哥治伤你们听不到吗?!还不快去!难道你们一个一个都想死不成?!去呀去呀都去呀!再不去我杀了你们!”
看到纳兰明蔷杀气腾腾的样子,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张太医咬牙上前几步,满脸豁出去的表情:“回公主的话:不是臣等愿为太子殿下治伤,而是真的无法保证让太子殿下完好无损,因此臣等都不敢下手……”
“你们……你们这帮废物……”一听说纳兰明昭注定不可能完好无损,纳兰明蔷又气又急又恨,刷的一下拔出手中的长剑架在了张太医的脖子上,“本宫告诉你,太子哥哥,你必须把太子哥哥完好无损地还给本宫,要是他出现任何差池,你有十条命一百条命都不够赔!还不快去?!”
剑一架在脖子上,张太医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甚至连嘴唇上都没有了丝毫血色,狠狠咬了咬牙,他抖抖索索地开口:“既然如此,臣唯有尽力一试!”
说着他立刻上前打开药箱,取出道具进行消毒。横竖无论怎样也是一死,万一上天眷顾,竟然让他把纳兰明昭的伤给治好了呢?那他们不就捡回了一条命吗?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张太医迅速做好了准备工作,然后招呼另外两人上前帮忙打下手,接着拿起剪刀靠近了纳兰明昭,先轻轻把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剪开,让伤处露了出来。
三枚流星镖整整齐齐地嵌在纳兰明昭的大腿根部,几乎全部没了进去,只留下几个小小的尖角露在外面。张太医咬紧牙关,慢慢放下剪刀拿起刀子,紧跟着抖抖索索地将刀尖靠近了纳兰明昭的腿上的伤处,想要将伤口周围的肌肉切开,好把嵌在里面的暗器取出来。
然而他的刀子底下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猪肉,要他面不改色地拿着一把刀子在活人的身上切来切去,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因此比划了半天,他仍然一刀都没有切下去。纳兰明蔷在一旁等得心惊肉跳,此刻却也忍不住低声吼道:“你倒是动手啊!再拖延下去,太子哥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了你的命!”
纳兰明昭虽然因为剧痛和失血过多而浑身发软,幸好理智还在,头脑也还算清醒,喘息着说道:“张太医,你尽管动手,我撑得住。”
“是……是,太子殿下。”张太医点了点头,拼命地咽着口水,想要控制住双手的颤抖。然而他越是用力地控制双手,双手反而抖得越加厉害,刀光更是不停地闪烁,闪得人心慌意乱。
努力了半天,张太医到底还是颓然地把手放了下来,紧跟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乎是嚎哭着说道:“太子殿下!臣真的做不到!刀子入肉,那种剧痛可不是人所能承受的!可惜的是我们的麻沸散已经用完了,要不然请公主派人去别国讨些麻沸散来……”
眼见张太医的确下不了手,纳兰明昭只好让纳兰明蔷派了一名侍卫,偷偷去安陵风漓的帐篷中讨一些麻沸散来。然而不久之后侍卫便回来禀报说,安陵风漓那边也没有麻醉散了,正在想办法。张太医一听这话顿时哭丧着脸说道:“那就坏了!没有麻沸散,臣这刀子说什么都下不去……”
纳兰明昭见状也知道耽搁的时间越长,他的性命就越危险,与保住性命比起来,受有点疼算什么!所以,他聚起浑身的力气猛地翻身坐起,一把将张太医手中的刀子夺了过来,咬牙说道:“张太医,应该怎么做,你说,我来切!”
这份豪迈,居然与当日的赫连苍宁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当日云墨染要为赫连苍宁治疗腿疾的时候,想让阡陌帮他把腿骨打断,阡陌却下不了手,赫连苍宁无奈之下也说过要自己动手把腿骨打断。想不到这纳兰明昭虽然心狠手辣,做事倒也很有决断,不愧是一国之太子。
自然,已经逼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他不决断了。毕竟张太医如果迟迟不下手,最终会丧命的还是他自己。到时候他要是真的一命呜呼了,就算把张太医这伙人杀个千百遍又有什么用?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纳兰明蔷更是失声惊呼:“太子哥哥!你……”
“不要再说了,”纳兰明昭一咬牙,立刻开口打断了她,“再耽误下去,我这条命只怕就真的保不住了!张太医,你快说到底应该怎么做,我来切!”
事已至此,张太医当然更不敢耽搁,只得抖抖嗦嗦地伸出手,指着纳兰明昭腿上的伤处,声音颤抖地说道:“用刀子把暗器周围的肉切开,让暗器露出来,看能不能把它拔出来。”
纳兰明昭一听这话,想到自己竟然要像刨地瓜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扣扣挖挖,也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只好咬紧牙关,狠狠一刀落下去,刺进了伤口周围的肉里!一阵冰冷的剧痛瞬间席卷而来,纳兰明昭痛得浑身一僵,差点就此昏了过去。
纳兰明蔷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更是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刷地扭过了头,再也不忍心继续往下看。这股剧痛让纳兰明昭几乎昏过去,但是却又因为剧痛太过强烈,反而必须保持着清醒,这种痛苦却又不是别人所能体会的了。
这个时候,纳兰明昭心里最恨的并不是自己居然起了害人之心,而是在不停地咒骂那个将他害成这样的人,同时心里也在疑惑:这个将暗器反击回来的人到底是谁呢?按说有这个本事的人并不多,赫连苍宁算是其中一个。可问题是当时赫连苍宁就坐在篝火旁边,根本就没有跟云墨染在一起,他的本事再大,难道掌力才能穿透密林,一直送到云墨染的身边吗?
当然,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纳兰明昭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一点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伤口处的剧痛能够多少分散一些。急促地喘息了几口,纳兰明昭终于把最初的那股剧痛忍过过了一些,好继续下去第二刀。就这样,他一边咬紧牙关强忍剧痛,一边动作还算麻利地把暗器周围的肉都切开了。
等到张太医终于说了一句“好了”的时候,纳兰明昭才忍不住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床上,浑身上下早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而因为这一番折腾,从伤口处涌出来的血已经已经流了一床,看上去触目惊心。
听着纳兰明昭几乎濒临死亡一样粗重的喘息,纳兰明蔷已经不仅仅是觉得头皮发麻那么简单,整个身体包括心脏都已经有些发麻了。听到张太医的话,她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一眼看到纳兰明昭腿上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几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得不咬紧牙关才勉强发出了声音:“张太医,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张太医的一双腿——不,应该说全身也都已经被纳兰明昭的举动吓得发软,颤颤巍地说道:“公主莫慌,待臣看一看再说。”
说着张太医走上前去,就着烛光仔细地看了看嵌在伤口里的暗器,然而这一看之下,他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一片。
“到底怎么样了?”纳兰明蔷恨铁不成钢一般,气得狠狠一脚踢在了张太医的腿上,“太子哥哥都已经把伤口切成了这个样子,你还不快去暗器取出来?!”
张太医预哭无泪,根本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颤着声音说道:“公主,不是臣等不尽力,而是情况与臣方才所说的一样,这些暗器卡在关节和筋脉之中,而且暗器上又有倒刺,真的根本就取不出来呀!一旦不小心,太子殿下这条腿可就……”
“你敢!你……”纳兰明蔷简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耍我是不是?!你刚才还说只要把暗器周围的肉切开,就可以把暗器取出来,现在却又说这样的话,想死是不是?!”
“臣冤枉!臣冤枉啊!”张太医嚎叫不止,泪都出来了,“臣刚才只是说将伤口周围的肉切开,让暗器露出来才能知道下一步的情况。可是现在……”
“行了!你少说废话!这些本宫都不要听!”纳兰明蔷猛一挥手,状如疯狂,“本宫命你立刻帮太子哥哥把暗器取出来,快!不然本宫先砍了你的十根手指在,再砍了你的十根脚趾,然后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
纳兰明蔷说一个字,张太医就哆嗦一下,到了后来他已经浑身抖得好像筛糠一样,不得不勉强爬起身凑过去,拿着刀子在那些已经露出一半的暗器上来来回回比划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趴在纳兰明蔷的面前大叫起来:“公主饶命啊!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你一句无能为力太子哥哥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吗?纳兰明蔷气得手脚乱颤,再次刷的拔出长剑架在了张太医的脖子上,咬牙说道:“好吧,既然你无能为力,留着你也是废物,不如让本宫送你上西天吧!”
“不要!公主饶命啊!”太医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忍不住凄厉地尖叫起来,却僵直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公主饶命!并非臣不尽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废话少说!”纳兰明蔷厉声呵斥,又将剑往前送了送,“这么点小伤你都治不了,还说什么无能为力!趁早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