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怎么啦?”“没怎么,别提这矮矬子的名字!提了老子就生气!”黄坡吓了一跳,心想公子一向自诩为风度气度绝佳的佳公子,平日里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儿,今儿个,是怎么啦?可看起来也不想生气的样子啊?不过听到公子爷不准自己提陈潜小公子的名字,黄坡心里还是高兴了一下,说明公子爷显得还不是很深,又或许自己眼花看错了?把恶狠狠杀人的目光看成了猫儿闹春了?黄坡不敢再提,见公子爷衣服不耐烦的样子,只好走了出来,特地关好了舱门,就听见里面哐的一声,有东西摔破了!黄坡吧耳朵贴在门上,咣了一声后,却无声无息,想是休息了吧?明言恨自己,为什么见人饮壶酒,心情也起伏不定,眼前老浮现出那壶酒的壶嘴被他红若樱桃的嘴含着,青瓷若翠,唇如艳霞,漏出的酒沿洁白的嘴角而下,流进洁白的颈脖,薄薄的衣裳有几处被酒浸湿,衣随肌肤起伏不定?进而想起那柔滑如脂的触感?进而想拥之入怀?他摔碎了床边的杯盏,听到杯盏摔落地碎裂声音,终平静下来,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玉师傅帮他斟上了一杯酒,看着他一饮而下,脸上却越来越悲伤,那样的悲伤像雾气凝结于琉璃器皿,想溢出眼眶,却不能留下,她想抚着他的头,劝他:算了罢,我们回去。却知道这句话依然不能说出口,燃起的仇恨火焰只有等它烧尽一切,才有可能停下,要不然烧毁的,只有可能是自己。“玉娘,我不想要他死的……”玉师傅想缩回手,却最终将他一把拉住,她叹了口气,狠了狠心道:“既已开了头,就别想着再回去,公子,你早就算到他会死,又何必事后感伤?”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的,就连公主腰间的那块玉,也是他派人托转了送入了宫中,他知道,这位有点小毛病的玉痴见到了这块玉,一定会有所行动,会趁机接近木秀林,而那人却为惊弓之鸟,却只以为商胜接近贵人,迟早会把当年那件案直达天听,因而,商胜终会死。却让她加快了暴露行藏。年纪大了,到底不如当年,又或是,居于富贵中时间太长,因而失了往日的精明?月影斜倏地抬起眼,黑色的眼眸中散出点点寒星,指望着她,玉师傅没有避开,回望于他,良久,他道:“玉娘,你在同情我?”“公子要做的事,自然会尽力将它完成……”玉师傅回转眼眸。“他死的时候,留下的线索?”玉师傅点了点头:“他被那老太婆一掌打落水时,正好陈潜的小厮阿元以及明言的近身侍卫看见,那老太婆被那黄坡扯下头巾,而我在甲板上丢下了那老太婆常戴的翡翠耳环的一只,被阿元拾了去,迟早会交给陈潜!”“如此一来,她的疑心会越来越深,像附骨之蛆般腐蚀她的心,她最怕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的出卖,正如几十年前一样!”玉师傅用银签挑了挑灯芯,道:“主子,既要做的彻底,其实有另外的办法,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月影斜手一颤,茶盖撞上茶杯,几滴茶水溅了出来,染了衣襟,良久,才道:“好吧,既有如此良机,我就好好利用一下!”玉师傅松了一口气,红烛摇影,把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之上,静如魔影,她轻声道:“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可加快不少!”他笑了笑道:“我即成魔鬼,不如成的更彻底一点!”玉师傅掩好舱门,走了出去,外面月影偏斜,眼看天快亮了,她心想,如果你能放下对那小子莫名的慕虞,我们的计划会进行得更快更好。而你终究是放过了他,而选择了她!玉师傅望着月影,慢慢的微笑起来,不管怎么样,这一切,终会结束。……直到第二天中午,陈潜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阿元站在门外,焦急地望着他,见他无事,才吐了一口气,道:“公子,我都敲了好几次门了,总不见您起来,不是发生了什么是吧?”说完低了头,目光却从敞开的门往里扫。陈潜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吗?”原来外出也有不自在的地方,在府内的时候,屋子被嬷嬷守得密不透风,但凡有个人接近,她马上知道,到了这里,却挡不了旁人随随便便的目光。阿元感觉陈潜心情不好,忙把目光往回缩,却道:“公子爷,我可以入船舱跟您说件事吗?”原来他探头探脑的望着舱内,是这么回事?自上船后,陈潜便要他无事别来打扰,他倒也听话,当真连递个毛巾都不服侍自己,今儿个怎么啦?倒主动了起来?陈潜点点了头,让阿元进了船舱,屏风后面就是一张睡床,想想自己被子未叠,忽然间闺房里闯进一个陌生男人,把室内一切尽览一样。阿元却未感觉主子的不对,自动自觉的给他收拾了起来,见室内整齐了,才道:“主子,昨天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就想来找您了,想不到您睡得死,怎么敲门都敲不开……”“怎么啦?”“商先生被那蒙面人一掌击在胸前打死的时候,我和明公子的护卫黄坡正好瞧见了,他上前和那人过了几招,拉下了那人的蒙面巾,可那人行动迅速,却马上以衣袖蒙面,极快的跳入河中遁走,虽瞧不清楚,但是……公子……”阿元脸上露了疑色,吞吞吐吐起来,陈潜不耐烦的道:“您看见了什么?”“那个人,头发竟然是花白!”“就是这样?头发发白的人多着呢!”陈潜从未让男仆给自己收拾过屋子,今儿个却让阿元做了,想想自己睡的床被一个男人摸来摸去,满肚子都是邪火,却又不好发作,因而没好语气给阿元。阿元却仿佛没有听明白他语气中的火气,皱着眉,仿佛被什么困扰,最后才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陈潜:“公子爷,这是我从地上拾到的,怕是那人留下的……”陈潜接过那物,触手沁凉,那是一枚如水滴般的翡翠耳环,用金镶嵌,精巧无比,却不是年轻女子的式样,陈潜平日里只在年来的嬷嬷耳上见过。陈潜脑中电光一闪,却又腿发软,跌坐在椅子上。午后阳光颇盛,照进舱内一览无余,阿元小心的问陈潜:“公子爷,怎么啦,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白?”陈潜把那耳环藏在手心,道:“没什么,阿元,这枚耳环就留在这里,这件事千万不要再同任何人讲起,知道吗?”阿元见陈潜神色严重,点了点头,道:“公子爷,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陈潜抬起头来,却见阿元的神色有些闪躲,心中一突,问道:“你见过这副耳环?”“公子爷,我也不能肯定……”陈潜苦笑:“你既见过,便知道其中的利害,就算乱在肚子里,也不能向其他人提起!”阿元默默地点了点头。陈潜推来舱门,一股冷风从舱外吹了进来,河边杨柳飘拂,远处天边云彩时聚时涌,幻出如水墨画般的色彩,陈府,是否也一样?……龙舟赛自然是激烈非常,可陈潜心里有了事,却看的心不在焉,加上木秀林老惦记着她未曾得到手的东西,是不是隔了几个座位朝他阴狠狠的瞪者观望,看的陈潜老不舒服,堤防了又堤防,如坐针毡。也不知木秀林被谁提醒了还是怎么样,后来倒并没有再来找麻烦,龙舟赛后她匆匆地回了宫,这才让陈潜稍稍喘了一口气,这个麻烦一去,她依旧容颜未展,侧眼向月影斜望过去,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光洁如玉,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冬初的初雪,皎洁而纯净,让人望而去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