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苏落面前的是个中年男人,布衣芒鞋,木杖竹筐,面庞端正,身材适中,只是那凌乱的目光让苏落有些狐疑,想他即使隐居惯于一个人独处,既然是高人,不至于见到一个小女子就慌里慌张。
“前辈,您是此地人?”苏落这样称呼,是觉得他穿戴过于朴素神情并不淡定,丝毫不能飘飘欲仙,也就与高人大相径庭,尊为前辈也只是从年龄上对他的尊重过。
那中年男人把她上下左右的好顿打量,苏落感觉自己长的不丑,穿戴也非奇装异服,纤细瘦弱更不是生猛粗野,究竟他为何如此谨慎如此紧张?
中年男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她手腕处那一对羊脂玉的手钏上,弯腰去拾掉落的竹筐,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他竟然几次才能完成。
苏落之所以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看没有发火,是感觉对方没有好色之意,倒像个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冷不丁见到外人有些惊奇。
“前辈,你住那里吗?”苏落再次开口,手指高处那个红顶的房子,既有些好奇又想打破僵局。
这回,那中年男人总算有了反应,没有回答她的两次提问,却是反问:“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仅仅样貌是中原人,口音也不是西域人,还略带大明国江南的轻柔,苏落四下里看看,自己的家隐在浓雾中,另外未知对方身份,她也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想想道:“我随便游走,无意走到这里,听您唱歌发觉此地还有人家,着实惊讶。”
那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对她这番经不起推敲的话竟然没有质疑。试想一个姑娘家,没事吃饱撑的来这样的荒山野岭游走,然后手里也无任何兵器防身,也无任何行旅必备的包裹等物,穿戴也不是行走山中的利落打扮,曳地长裙,倒像个深居闺中之人,总之那男人不质疑却邀请她道:“那里正是我的家,若姑娘不弃,可同我前去小坐。吃杯淡茶。”
苏落不是没有警觉,不知为何感觉对方没有敌意,自己也就卸下防备。还欣然接受邀请,随着这中年男人去了那红顶的屋子。
半山腰处,那红顶的屋子并不是寺庙,倒是一处不错的宅院,房前屋后花花草草。还有很多菜蔬,鸡鸭鹅满院子溜达,说是农户这房子修建得又过于富奢,苏落奇怪的是这样的高度建成这样的一个房子实在不易,并且仅有他一个人居住,感觉房子大得有些浪费。
“前辈。你为何自己住在这里?虽然此地山清水秀,但一个人未免太过孤寂。”
苏落开口问,看屋子里的陈设也非一般的山野之人该有。桌椅板凳衣柜床铺,比之民间的殷实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想住在山上的人不是为了修炼功法就是穷苦得无以为计,修炼功法之人结草庐都可以,穷苦人只怕连这套花梨木的桌椅都买不起。哪里会这样处处的奢华。
那中年男人沏好一壶茶,端了过来给她倒上。从泡茶到斟茶到递茶,无一不显示出那种贵族门庭的优雅,再看他落座的姿势,巍巍然,和他敦厚的面庞极度不符,他这样回答:“年轻时家里遭遇变故,为避仇家而四处游走多年,最后选择留在这里,因为此地山高林密,虎狼出没,还有四处缭绕的雾障,外人很难进入,得以,苟且偷生吧。”
他一脸的感伤神色,说着端起杯子吃茶,放到嘴边的茶杯只是小呷一口,眼睛偷偷溜向苏落,发现苏落也在看他,于是急忙垂落目光,手竟然有些微微抖,把茶杯移开后问:“敢问姑娘芳名?”
苏落觉得朱棣再手眼通天也找不到这里,另外自己的人也刚刚才到,外面还不能得知,于是卸下戒备道:“我叫苏落。”
那人保持端杯的姿势,目光更加明亮,自言自语似的:“苏……”
苏落以为他没听明白,继续道:“紫苏的苏,落花的落。”
那人忙着给她倒茶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提起茶壶才发现苏落的茶杯还是满满的,他尴尬的笑笑,又和苏落谈了很多,苏落不乏聪明,当然知道如何避重就轻,彼此都说了很多废话,诸如这里真美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啊,都是鸡毛蒜皮芝麻绿豆无关紧要的话,对方不透露曾经的身份,苏落亦不说明自己来自何地。
一个时辰后苏落忽然想起自己出来太久,谷梁鸿势必会担心,于是起身告辞,这中年男人把她一直送下山,苏落还留了个心眼,怕人家跟踪,故意绕了很多弯路,才回到当初进入雾障之内的地方,试着重新走入,不是在雾障内转圈,就是出来后发现自己又不知身在何处。
就这样像个蒙眼拉磨的驴子,她转到最后心里开始发慌,无助的哭了起来:“大叔!”
坐在地上哭了小半个时辰,口中喃喃着“大叔、大叔”,心想自己这样叫谷梁鸿就是听不到也会耳朵发热。
“大叔,你不要落落了。”呜呜哭的非常伤心,这时有人在她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哭的太聚精会神,气呼呼的道:“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