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客厅。
杜松林换好了衣服,净了手,出于职业习惯,首先上来探汤燕犀的额头。一探之下便是迭声地叹息:“燕犀你这孩子!都嘱咐你了还需静养,怎么还是出来,看样子这是又受了些风寒!”
汤燕犀只淡淡地答:“没事。”
安澄心下却一动。他既然要到鸟窝里去找钥匙,那至少是爬上了学校的天台去。那天台上八方来风,他免不了被风吹到。
这么说,他真的是“拖着病体”,去替她寻钥匙去了……
杜松林便忙着张罗着要煮些热水来给汤燕犀发散发散,看见桌上的冷水便皱了眉:“你的汗毛孔都张着,又受了风寒,这要是再一杯冷水喝下去,可就坏了。”
楼上的安澄尴尬地埋住了脸。
不过好在……那家伙够贼,没喝。
杜松林忙活了一顿,外头天都要黑了。汤燕犀化身乖宝宝,顺从地任凭杜松林摆布,捧着热茶,额头上贴了退热贴,恬恬静静地,全然不是安澄平日所认得的那个家伙。
安澄在楼上看得直做鬼脸。装,真能装!
杜松林忙完了才放心坐下来:“燕犀,今天过来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澄澄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是我让她上去休息,”汤燕犀抬眼望向杜松林:“因为我今天过来,是想找杜伯伯单独谈谈的。”
他故意一顿:“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讲。我想还是到家里跟杜伯伯说。”
“自然自然,燕犀你想得很周全。”
杜松林莫名地微微有些紧张,忍不住猜测,是否这孩子今天是要谈他妈妈与他的事。
杜松林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好,你说。”
汤燕犀却没急着说,先是垂首,安安静静地饮了几口热水。
他这样不急不慌的模样,却急坏了楼下楼上的杜家父女。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紧紧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神色细节间先窥到一星半点的端倪。
热水带了温度,温热的水汽浮上了他的面颊,给他面上带了些红晕。他坐在灯影里,便整个人都看上去温和了些。褪去青锐的少年棱角,终于挂了一丝人间烟火的颜色。
安澄看得目不转睛,心底却下意识一下一下地抽筋。
总觉得他一这样儿,就是在酝酿坏水儿呢。接下来他要说出来的绝对不是好话!
可是爸还一副认真等待的模样,分明就是被他这副情态给骗了。她现在还来得及做点儿什么,才能堵住他那张即将冒坏水的嘴?
就在安澄在楼上急得几乎想撞墙的当儿,楼下的少年终于松开了手中的茶杯,带着一脸的红对杜松林说:“杜伯伯,我想跟您聊聊安澄的事。”
杜松林悄然松了一口气,可是见燕犀这孩子一脸严肃的模样,这颗心便又提起来了。
“澄澄……怎么了?”
汤燕犀幽幽叹了口气:“知道我今天登门拜访,为什么还自作主张让她上去休息么?”
先前这句话杜松林没格外留意过,此时特地挑出来说,他身为医生的直觉便发出警铃。
“难道,澄澄不舒服?”
身为父亲,他充满了自责。周末还要去上班,家里没有人能照顾澄澄。澄澄这孩子也许就连身子不舒服也都只会自己扛着。他对不起女儿。
汤燕犀未置可否,只是淡淡抬眸,目光有意无意瞥向楼梯来。
安澄吓得一手捂住正正的嘴,自己则将额头抵在地板上,恨不能跟地板融为一物。
“她今天倒是没什么不舒服,”他淡淡开口,收回目光来,垂眸看自己的手指:“可是她上次,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