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嗤笑一声,“他不睡都能一人扛起一头牛。”明月弯弯眉眼,提醒道,“你再说等会白哥哥扛的就是你了。”秦放一听,再看白水,正横眉冷对,急忙夹紧尾巴跑了。明月笑了笑,这小侯爷还是挺好玩的,一点架子也没。苏云开也是笑笑,明明每日在衙门也没什么正事可做,却还是赖在这不肯回京都。明明每日被白水“欺负”,可仍百折不挠,这种精神气要是能放在别处,肯定能成才的。他又对明月说道,“你们去歇着吧。”“我现在一点也不困,没事。”明月只差没拍心口给他瞧瞧自己有多精神。苏云开伸手要刮她眼底下的黑圈圈提醒她太过疲劳,手伸到一半便顿住了,心底尴尬,收手温声,“马车的车轱辘坏了,要下午才送回来。那儿离了有十里远,得骑马去,你会骑马吗?”“不会……”明月这才觉得是个问题,“那你去吧,要是有什么需要问我的,立刻来敲门也没问题,可千万别像上回等我醒了才吭声。”苏云开想了想,“上回?什么时候?”明月笑答,“十三年前。”苏云开再细细一想,这才想起来,“你吃完豆包就抱着我的胳膊睡觉,睡了一个中午。”“是啊,枕得你胳膊都麻了,我见你胳膊抬不起来,还以为你被谁揍了一顿。”“你还气冲冲要去找那人报仇。”两人忆着往事,模样情景愈发明朗起来,犹如昨日,一点一点敲碎横隔两心的高墙。&&&&&苏云开本想立刻前往两个村庄,可人还没走,就有人报案,便去处理。哪想案子接二连三,等他审完,已是未时过半,日头半斜。回去用个饭,明月已经起来了。明月以为他已经办案回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还没去,不由笑道,“看来我是注定要陪你一块审案的。”苏云开递了筷子给她,“睡好了?”“嗯。”苏云开以为只有自己用饭,为了省时间,只让厨子炒了盘素菜。见明月醒来,又让厨子再去加个菜,可大下午的哪里还有新鲜的肉,就炒了鸡蛋,顶做荤菜。这会见她吃得香,苏云开心里才舒服些。那送去修的马车中午已经送回来了,苏云开便和明月乘车去。要去的两个地方都是同族同居,因此以大姓取名。一个是贺家村,一个是杨家村。通往两个村落的路并不太平坦,加之春季多雨,将路打得坑坑洼洼,泥泞飞溅,路难走,马车也跟着颠簸。明月抓着车壁横木,见对坐的人精神不济,开始还只是合眼小憩,没过一会就合了双眼,半晌都没睁开。她顿时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生怕吵醒他。苏云开端坐后仰,有意识地随着颠簸的马车控制身体,但已然进入梦境。明月目不转睛看着他,怕他睡太熟,一脑袋磕在车厢木头上。等外头衙役说快到了,明月已经盯了许久,揉了揉眼,就见苏云开醒来。她取了帕子沾了水囊里的水递给他,“擦一下,不然睡意太明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偷懒呢。”苏云开接过问道,“我睡了很久?”明月笑道,“从出发到现在。”“我竟然不知道,只是想着案子,就睡了过去。”那具拼接好的尸骸已经放到衙门验尸房里,苏云开想的就是这件事,但许是自己并非仵作,所以有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越想就越困,然后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这会回过神来,问道,“我方才在想那具骸骨的事,你能不能看出当时重击他的东西是什么?”明月摇头,“只能看出是钝器所伤,并不锋利,否则屡遭重击的手骨和肋骨就该有锋利刮痕,而不是骨头碎裂。”苏云开点点头,马车渐停。他掀开帘子往外看,水声先入耳,随后便是一条宽敞河流。他下车后将明月接了下来,再往前后看去,遥遥长河,看不到尽头。衙役说道,“往左边走就是贺家村,过了这条河就是杨家村。”“先去贺家村。”“是。”往贺家村的路也是乡间小路,马车不能过去,又因是以田坎为路,十分难走。苏云开看看明月脚上的鞋和裙摆,说道,“你先留在这,我带一个人去看看。”明月应声,和其他三个衙役留在原地。衙役知道她是苏云开带来的人,没有和她调侃,站得还稍远,十分疏离。明月也没闲下,往远处看去,还能看见当时挖出白骨的小树林。她站在这空旷之地,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转身问道,“为什么河流两边的树这么低矮,稍远一些的树明明长这么大了。”衙役答道,“以前这条河一到汛期就发大水,把下流的树都冲走了,寸草不生。后来闹了快二十年,上游修筑了河堤,又分了道,才好起来。”明月吃惊道,“二十年?那之前为什么不修?”衙役轻轻一声,带着些许嘲讽,“那二十年里就没出过好官,贪赃枉法,不理农桑,堤坝损毁也不修,欺瞒朝廷。任由每年洪灾旱涝,瞧,离得最近的这两个村子可死了不少人,所以出现个白骨人也没人来认,谁知道当年家里丢了的人是不是被水冲走了。”明月不喜贪官,更憎恶那样草菅人命的贪官,听得心中愤怒,呸了一声说道,“简直混蛋,那种官就该拉去拿虎头铡给铡了!”三个衙役相觑几眼,这小姑娘胆子可真大,可她不是官员的亲眷么,说这种话……倒是可敬的。这会心下间隙去了不少,离得也近了些,和她说道,“后来朝廷惩处了贪官,派来个好官,那位大人体察明清,为当地修筑堤坝,你瞧,这才过了十年,贺家村杨家村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了。所以有时候哪里是天在救人,朝廷才是真能救人的。”另一个胆大的说道,“朝廷也能杀人。”那年长的衙役重重嘘他一声,那人才不吱声。明月也深以为然,“我爷爷最讨厌的就是不为民办事的官,我也是。”一人好奇道,“明姑娘的爷爷是什么人?”“我爷爷是南乐县的仵作。”“原来明姑娘的爷爷是仵作,难怪明姑娘协助大人查案,对着死尸眼都不眨一下。”三人越问就越觉稀奇,长得这样标致,竟然有这种本事。还一身正气,问她话也不拐弯抹角勾心斗角,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姑娘。等苏云开领人从贺家村出来,只看见原本还对他们生疏的衙役,这会竟开怀地和明月说话,更对他少了身为下属的一板一眼。他不在的时候明月做什么了?他着实好奇,但现在不是问这话的时候,明月见了他也快步走了过来,丝毫不在意脚下泥泞,“是贺家村的人么?”苏云开摇头,“不是。”他往对岸另一个村落看去,房屋被绿树掩映,青瓦白墙,背靠青山。可通的都是羊肠小径,不见一条大道,“我们去杨家村。”☆、十年白骨(五)十年白骨(五)杨家村并不是所有人都姓杨,男子基本都是同宗同源,女子都是外面嫁进来的,约莫有六百余人。村长杨富贵早已闻风来接,苏云开六人刚出现在村口,就领了十余人上前跪拜。有些汉子手里还拿了凳子茶酒,因不知官差来这有什么事,全都脸色惶惶,大气不敢出。苏云开知百姓不喜与官打交道,对朝廷的人一向敬畏,这会紧张也在所难免,“我来这里是为了办案,打听一个人,不是要为难你们,只要说实话就好。”杨富贵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河对岸小树林的事了没有,昨日在那里发现了一副白骨尸骸。”“听说了。”“那人约莫二十过半,独居,查阅案宗后发现,可能是来自贺家村和杨家村。但前者我已经去过,已查实没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