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了,秦放也赶紧跑了,跑回自己房间里还惊魂未定。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扁的。刚才的确被、被两座山峦给压住了,真是女的。他蹲在地上抱头,自诩花丛过的他竟然完全没发现。白水不会在背后笑他没眼光吧?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事他要不要告诉他姐夫?要是白水的身份被别的人发现,足以顺带将他姐夫告一状了,毕竟人是他从南乐县提拔过来的。他长叹一口气,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还没有想通。明月见他长吁短叹,一刻过去了饭还没吃两口,忍不住问道,“小侯爷你怎么啦?白哥哥说他身体不舒服不出来吃饭了,你也不舒服吗?”一听她提白水秦放就抖了抖,振作了下精神,对苏云开说道,“那个……不是,我……姐夫,你知不知道她……就是那个……”苏云开停住筷子,皱眉看他,“你到底要说什么?”秦放结巴了三四次,终究是没说出口,他要是说了,白水肯定就要以欺骗朝廷命官的罪名被抓起来,挨板子还是轻的,还有可能被关进大牢呀。虽然她有时候是剽悍得不像个姑娘,可她到底还是个姑娘对吧?“哎呀!没什么!”“真没什么?”他使劲摇了摇头,再次坚定道,“没什么!”明月关心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我给你扎两针。”秦放心不在焉,没有答话。苏云开板着脸道,“快吃饭。”这一顿饭秦放吃得不太舒服,满脑子都是白水的脸,白水坐在门前埋头不语的模样。他想来想去,才想到问题关键,他得问问白水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来做捕快呀。一个这么标致的姑娘为什么偏偏来做干苦活的捕快,这不是自找苦吃么?想到这个,他终于不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姐夫了,至少等他弄清楚真相再说。而且他姐夫不是挺通情达理的么,说不定那些理由能说服他呢?想罢,他当即往白水的房间走去。过来时他还大摇大摆,等走到门口,抬起的手就察觉到了下午的尴尬。他迟疑片刻,还是敲了敲门。“谁?”嗓音低哑,像哭过般。比起这柔弱无力的白水来,秦放宁可面对的是那能扛起牛的白水,他吐纳了一口气,答道,“我。”☆、十年白骨(八)十年白骨(八)他话音落了很久,才有人过来开门。屋里没有点灯,门一打开,廊道上的灯笼光火就照入里头,打在白水苍白脸上。她微微抬头看他,见他也看着自己,不由握紧拳头,满是不甘,“你要说什么?”秦放往前一步,将门关上,这下就只剩隐隐穿透窗纸的亮光了,黑得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只能看见眼睛,“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做捕快,明明这不是个好差事,而且听明月说,你很多年前就在衙门了?”白水意外他竟然没直接跑去大肆宣扬还来问自己缘故,明明一路上她没少欺负他,不喜欢他放着大好的家世不上进,还让家人担心到处乱跑,吃喝玩乐他样样精通,偏偏不肯做事。原以为是个纯粹的纨绔子弟,现在好像要改观了。她心底隐约有了一点希望,“我哥哥失踪了,我想找到他,可没有人会听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家说话。所以我只能去衙门干点活,得了赏识,升了捕快。”秦放没想到是这个缘故,找失踪的兄长?她一个姑娘家为了找亲人竟然冒这么大的险。他稍稍比划了一下她的个头,那时候她才多大点人。她不怕么?“我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继续留在这。我想找到我哥哥……去开封找他。”白水的语气低落,简直要哭了般。这让秦放非常、非常不舒服,可向来只有被人安慰的他完全没安慰过人。想了想捏捏她的脸,“不用求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开封那边我认识的人很多,我会帮你打听的。”白水愣神,这完全不是她这一个月来认识的秦放,不是那个小侯爷。秦放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被泪眼浸得心都酥软酥软的,想趁机欺负回去都下不去手。他又捏捏她的脸,“我走了。”走了两步又道,“哦,记得等会出来吃饭,看你细胳膊细腿的,不吃饭更细。”说完他就出去了,将门关好,又像壁虎那样贴在门上吐纳了几口气。白水是女的,是女的!她掉眼泪了,掉眼泪了!还说他做什么都可以,都可以!不对,他也没想做什么,怎么脑子里总回荡这句话。呸,龌蹉。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准备去泡个冷水澡冷静下。不对,他要冷静什么?苦恼不已的他边抱着脑袋边走,龌蹉!&&&&&一大清早明月起来用早点,发现平时都一块用早饭的秦放和白水都没出现。苏云开见她找人,递过筷子说道,“白捕头说不舒服不吃了,我让人送了早点过去。”“那秦放呢?”“他说吃腻了厨子做的饭菜,这个月都要去外头吃,也不打算回来了,准备去四处逛逛。”明月夹了一块枣泥糕,狐疑道,“蹊跷。”苏云开也重复道,“蹊跷。”平时就算没有秦放的聒噪,也有冷冰冰的白水在,一桌三人吃饭也没什么。这会只有两人面对面,苏云开总觉得坐错位置了。一抬头就能看见明月,一低头也能在余光里看见,心神不宁的,总不会是中暑了。等用过早饭,苏云开才道,“刚才杨家村的村长杨富贵托衙役带了话,说村里人凑了钱买了点香火冥纸,想来祭拜杨百家。”明月说道,“可昨天不是还有很多人骂他么?”“听说是得知杨百家也是被人害死的,所以觉得错怪了好人,就让村长来上香烧点纸钱,让他在黄泉下安心。”“真正能安心的,应该是找到凶手吧。”明月问道,“现在还是没有头绪么?”“嗯,凶案已过去十年,要找当年的目击证人也难,那么激烈的打斗,或许会有人听见过什么,但时间太久,也未必记得。”苏云开对人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别说十年前,就算是半年前要想清楚记得某一晚的事,也不容易。衙门停尸房的钥匙在明月手上,便由她领人过去。出了内衙,到了前头衙门就看见了杨富贵和杨千里。杨千里一手扶着腿脚不太方便的杨富贵,一手拿着竹篮,里头放了满满当当的冥纸香烛。明月快步走了过去,“久等了。”“是我们来早了。”杨富贵从竹篮那拿出个小本子递给她,“这是昨天大人要的东西。”明月接过翻看了一眼,意外道,“这么多?大人只是让村长你写写时间天气吧?”杨富贵面上略带歉意,“大家七嘴八舌的我也不知道哪个对,就通通记下来了。时间太长,那天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事,就记不清了。”明月心觉有理,就收下了,想着等会拿给苏云开瞧,“有劳了,那跟我去停尸房吧。”停尸房依然是离衙门有些远,又因杨富贵腿脚不好,没走惯这路,比起在村里的“健步如飞”,在这儿简直如蜗牛慢爬,拖慢了路程,走了约莫一刻才到那。今日放晴,只开了一个小铁窗的停尸房也显得明亮许多。草席下的白骨已无半点肉,被日光照得惨白,同时骨头上的青黑血痕更加明显。杨富贵和杨千里两人不懂这些,看着还没什么,可明月深知那是被凶手重击所留,隐约有些感同身受,看得自己的骨头也疼了起来。两人见了那已经变成白骨架子的人,虽未落泪,可面带痛色,重重叹气,这才上前在“床”前烧纸钱,念他在阴间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