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月随他离开客栈,果然没发现再有人盯看了,她暗叹他料事如神,又道,“我不明白一件事,你既然知道接镖人是官,为什么不拿着名簿直接指认,还非得让水水那边先抓到人?”“来接镖的人未必就是幕后主使人,哪怕抓到了主簿莫耿,也没有办法知道他是受谁指使。但是如果早就知道他是被人抓走了,却为他编造缘由说他办正事亦或其他听起来合理的理由的官员,定是指使人。”明月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换做是她的话,哪里能想得这么周密。那日在槐树下看见了嫌犯,她定会去直接抓人。可是这样一来就打草惊蛇了,毕竟这是禹州,这么多的黄金,牵扯入其中的人肯定不少,万一官官相护,就怕要瞒天过海了。如此一想,明月顿时恍然,“当时为他拼命圆场的人有三个!”苏云开笑道,“对。”“可是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现在不是正在去拿证据的路上么?”明月笑道,“还被水水绑住的那个人?”“对,莫耿,禹州主簿。”莫耿此时仍被五花大绑着,他不知道绑他的人是谁,但这人待他还好,给水给饭,就是不放行。他起先以为是什么贼匪,但后来又觉不像。这会正苦求着这人让他解手,忽然就见门那映了两个人影。白水警惕抬头,贴身门后,听见外头一声“是我”,立刻开门。他的模样太过恭敬,在官场打滚的莫耿一眼就瞧出外头那人才是真正的贼首,睁大了眼认真一看,几乎是惊呼,“苏云开。”苏云开漠然看他,笑道,“你果然认识我。”莫耿闭嘴不言。苏云开坐在他面前,盯着他说道,“那日为什么在庄家口槐树下见了我调头就走?”莫耿笑道,“什么槐树下,下官不知。”苏云开轻轻一笑,满是嘲讽,“哦?你不知道黄金,你不知道五月初一?那你来接镖做什么?”莫耿张了张嘴,再看白水那淡漠模样,忽然明白过来,“你们是一伙的。”白水冷声,“我是府衙捕头。”莫耿这才明白自己掉进了陷阱里,可陷阱就在镖局里,那就是说,这个陷阱在禹州外就已经埋好了,就等着他们这些诱饵上钩。苏云开怡然道,“我知道你并非主使人,只是充当小角色,但是我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让你指证他们,为你减轻罪责。”莫耿双眼转了转,稍有思量,便道,“黄金是我利用职务方便,勾结盐商所得,与其他人无关。”苏云开一顿,“盐商?”莫耿见他如此反应,忽然知道了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批金银是从何处而来,心中顿时懊悔。“难怪一出手就是两百斤黄金,原来是盐商孝敬你们的钱。”苏云开冷笑,“莫耿,贪污受贿一事,真的与禹州的知州、安抚使、判官三位大人无关么?”莫耿蓦地一惊,他本以为他只是用刑狱中惯用的审问伎俩,谁想他一一说出的这三位大人,却全都是这次贪污案的同谋,说他是猜的,连他自己也不信。苏云开见他惊愕,更是肯定这四人是一丘之貉。面色顿时沉冷,语气重有千斤,直压莫耿头上,“你是进士出身,我是那科探花,同期为官,也是缘分。我念在这份情谊上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可是没想到,你并不领情。也罢,反正罪证也收集了八丨九分,不在乎少一个人证。”说着他就起身要离开这小屋,惊得莫耿惊呼一声,“大人留步!”苏云开不转身看他,声调冷漠,“说。”莫耿咬了咬牙,颤声,“下官手里有三份账本,可以指证他们。恳请大人给下官一个机会,亲自指证他们。”苏云开淡淡应了一声,莫耿便说起那账本在何处。白水听完,不用苏云开授意,便立刻前往那窝藏的地点,找寻账本。天还没亮,白水已归,而那报信的人终于在凌晨赶到禹州,谁想刚下马,就被埋伏在楼得门口的白水给抓住,为楼得贪污受贿的罪名,再添一个罪证。☆、京都迷梦(一)京都迷梦(一)贩卖私盐历来为朝廷所不容,更何况还涉及一州大小官员,自苏云开抓捕了楼得众人之后便奏请上峰。直到判处罪名,已经过了二十余天,转眼就要到六月。六月的大名府蝉鸣不止,只闻其声却看不见蝉在何处。府衙花园栽种有许多可乘凉的树,一个杏色影子从树下穿过,肩头搭着一支长杆,长杆尖端套了个铁圈,那铁圈里圈着层层白如丝线的蜘蛛网,交叠了约莫有二十三层,远远看去似蒙了一层白布。行至树下,头顶的蝉叫声更加尖锐刺耳。明月抬头细寻,从那茂密树叶中找到一抹褐色,小心探长杆子,用那蜘蛛网面轻轻一罩,就将蝉捉了下来。她将蝉取下放进竹篓里,盖好布,继续寻蝉。屋外蝉声渐小,正在禀报公务的白水余光瞧见个人影晃过,往那看去,就见有人在捕蝉,她看了看说道,“那是明月么?”苏云开一早就知道明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知道是她,但还是抬头往那看去,“嗯,在抓蝉玩。”白水意外道,“不会吧?明月胆子是大,可她怕鬼和虫子。”苏云开微顿,怕虫子?可方才见她出现在那,问及缘由,明明说想抓来玩的。他再看手中公文,此时耳边已经算得上是清静,心觉更能专注时,才明白过来。——明月这是怕蝉吵着自己,才跑去捕蝉的。许是因为刚才她进来说事,见自己不如往日专注,才留了心,这会就跑去捕蝉了。白水禀报完公务,见他神思不在这,便道,“大人?”苏云开应了一声,将手中公文看了一遍,才道,“傍晚的时候再来一趟。”白水正要走,就见门被打开,秦放探头往里面看,见了她两眼立刻有了笑。白水板着脸没看他,没人的时候还好,有外人在,总觉得不自在。万一这眉来眼去什么的养成习惯了,在其他不知道她身份的人面前这么做了,该招来多大的非议,得说他们有断袖之癖。秦放见她不理会自己,也没在意,跨步进去说道,“姐夫。”白水见他进来,自己就往外走。秦放也要跟去,却被苏云开叫住。他在苏云开面前向来自由自在,难得听他喊住自己,心知有事要说,就留步不追了,往白水的背影长长看了一眼,才回到桌前,“姐夫叫我有什么事?”这会屋外蝉声又起,似来自院外远处。杂乱声不绝,显得屋里气氛更是不同。秦放不由坐直了腰杆,肃色,“姐夫你说吧。”苏云开迟疑片刻,才道,“如果想要探得一个姑娘于自己的心意,要怎么样才能知道?”“简单呀。”苏云开竖耳细听,秦放接着道,“直接问。”“……”“我跟水水就是这么确认的,你看现在多好。”秦放说着说着就见他一脸不满意,这才转了转眼,笑笑问道,“姐夫问的是明月啊?”苏云开立刻往外面看了一眼,明月还在远处转悠,除非这里敲锣打鼓,否则她那里应该是听不见的,“嗯。”看惯了一板一眼的他不由让秦放心觉诧异,又忍笑道,“叔父叔母都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还以为你是高僧转世,终身不娶了。要是知道你如今在问我这个,那得多高兴。”苏云开不喜别人打趣自己,可这会也没计较,“说正事。”“简单嘛,方法因人而异。明月不像水水那样直率,是个开朗的姑娘,可是对感情这种事上,我看和姐夫你差不多。”“什么意思?”“呆头鹅呀。”秦放说完就退了退,见他竟然不揍自己,心中连连惊叹,他的姐夫果然是很喜欢明月,竟能容忍他打趣他了,这才本着师父的心思耐心道,“姐夫,你不擅谈情,明月看起来也不像是擅长说爱的姑娘,可是这种事你总不能让她先开口。听我的,明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