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床榻上双眸紧闭的女子唇齿间溢出一声痛呼,纤手抚上自己浑圆隆起的肚子,绝色面容上难掩痛色,仿佛正忍受着无尽的苦楚。几个匆忙找来的产婆面露焦虑之色,正拿着剪刀热水急得团团转。
寻常的产妇都是十月怀胎,谁会料到王妃竟才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便已要临盆,而且看这情况,恐怕是胎位不正,更是令她们手足无措,一时间全都心中大乱,面面相觑。
摄政王权倾朝野,摄政王妃亦是出身名门,倘若她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产婆自然难辞其咎,首当其冲便会被砍头!想起摄政王的暴虐脾性,几个产婆对视一眼,心中惊恐万分。
精雕细琢的红漆楠木大门“吱呀”一声轻响,一袭粉衣的女子迈步进来,弱柳扶风,纤腰轻摇,那柔若无骨的身段看得人一阵怜惜。她生了一张极其娇柔的面容,娥眉恍如远山黛,樱唇不点而朱,再加上满头珠玉,眉目间尽是妍丽与娇媚。
“姐姐身子可还好?妹妹雪儿来看望姐姐了。”粉衣女子笑意融融,挥手摒退了一帮产婆,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王府正妻的做派。只是此刻的她,尚且不过是府中的姬妾罢了。
榻上的女子半掀起眼帘,纤长卷翘的睫羽下,是一双因疼痛而微微半阖的眼眸,腹部传来的阵阵痛感让她几乎便要满头大汗,豆粒大小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滴落而下,彰显着她此刻的痛苦与吃力。林绯叶只得艰难地扯起一抹笑容,吐出几个字来,“妹妹……有心了。”
“姐姐莫不是还在苦苦等候王爷前来?”林雪儿掩唇娇笑,笑声如铃,“的确,姐姐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其中恐怕有四个月未曾见过王爷了吧。”
原本大汗淋漓的林绯叶蓦然抬起头来,面露惊容,“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与林雪儿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她向来对林雪儿多加照拂,雪儿在她眼中也一直是温婉乖巧的形象,所以林绯叶才会接她来到摄政王府,正是希望姐妹二人互相扶持。
“姐姐可知道王爷为何许久不曾来你房中?即便是你已身怀六甲,也依旧不闻不问。”林雪儿眼波流转,笑盈盈道。
林绯叶刚欲张口,腹中又是一波疼痛袭来,让她连忙蹙起黛眉,双手紧紧捏住锦被,将那上好云锦织成的布料攥得紧皱起来。
“因为,就是我告诉王爷,你与温书墨暗中有染的呀。”林雪儿在她耳畔呵气如兰。那双与烟姨娘极其相似的丹凤眼中,流露出几分残酷的快意,“姐姐未免太过天真了,当真以为我来摄政王府的目的便是为了继续屈居你之下?错,我自然为的是摄政王妃的宝座。”
林绯叶咬牙切齿,心潮起伏,却被腹中孩儿折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唯有一双盈满恨意的眼眸,紧盯着面前拥有清雅如莲的容颜,心肠却比蛇蝎还要恶毒百倍的女子——她的好庶妹,林雪儿。
尚在府中时,林雪儿虽是庶出,脸蛋却生得异常娇美,娇娇弱弱的人儿,恍若风中摇曳的小花,让她无比怜惜。所以她凡事都与妹妹一同分享,不料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的悲惨结局!
鼻间近在咫尺的那一抹血腥之气,让林雪儿面上浮起一丝嫌恶之色,挥手拿帕子掩住口鼻,冲着躲在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之后的产婆们唤道,“还不快出来,给姐姐接生?若是一尸两命,便要你们好看。”
‘一尸两命’四字触动了林绯叶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角落。她紧紧攥拳,意志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她绝不能让林雪儿阴谋得逞,她与腹中的孩子,皆要平平安安。
在这股强大的信念的指引下,林绯叶虽然身体虚弱,但意识始终清明,也随着产婆的吩咐不停用力,用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以后,终于身体一舒,浑身轻松,耳畔则是一声微弱的啼哭。
“哇……”孩子哭啼不休的吵闹声听在她耳中竟是恍如天籁,让浑身脱力的她,强撑着支起眼皮,温婉姣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恭喜王妃,是个大胖小子。”产婆利落地洗尽孩子身上的血污,将婴儿裹在襁褓之中,只露出一张粉嫩的脸来。婴儿生了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容,微微发皱的肌肤仍然雪白通透,纤长卷翘的睫羽下,是一双闭合着的眼眸,小巧圆润的嘴中溢出呜咽的声响。
林绯叶着迷般伸出手,想要触碰婴儿面上娇嫩的肌肤,孩子却被另一只涂着粉红丹蔻的手横空抢去了。
“姐姐便在这儿好生休息吧。”林雪儿抱着孩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不!将孩子还给我!”林绯叶如遭雷击,护子心切,顿时便扬声高喊,声音中满是一个母亲濒临崩溃边缘时的愤怒。
林雪儿被她骇了一跳,娇声呼道,“段郎……”
“吵什么。”门外传来一道冷淡疏离的男声,旋即一抹修长身影推门而入,这一袭紫蟒长袍,周身冷意萦绕的男子正是这大轩朝最有权势之人——摄政王,段傲阳。
他,亦是林绯叶自及笄之年开始,就恋慕已久的男子,也正是她如今共同海誓山盟的夫君。纵然经历了林雪儿的挑拨,可段傲阳乃是孩子的生父,这一点乃是谁也无法逆转的血缘纽带。
林绯叶眼中露出一抹狂喜之色,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王爷,快让她将孩子还给我。”
“段郎,你要来看看这孽种吗?”林雪儿脸上带着一抹艳丽的笑意,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孩子,有如在揪着林绯叶的心。
段傲阳袖手而立,冷眼旁观,脸色漠然无情,“此等孽种,又何必污了本王的手?”
林绯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颤声道,“王爷,这是我们的孩儿啊……”
“姐姐不必再多费唇舌了。”林雪儿笑吟吟地俯身凑过去,“寻常孩子,岂有不足七月便生产的道理?依我看,姐姐怕是在嫁来王府之前便珠胎暗结了吧。姐姐藏得可真是深呢。”
闻言,面色更加冷厉的段傲阳深深觑了床榻上的女子一眼,冷哼一声,“来人,将这孽种拖出去——打死。”
最后二字,斩钉截铁,冷如玄冰,没有丝毫感情。神情冷漠的他,看上去便如同是一尊高高在上的暗夜天神,每一句话都不容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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