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到下午才忙完,封乾厚办事效率很高,不但封查了府库,还将实有帐目都记清楚了,而且又派兵逮捕了高绍基的家人,封查了他的家产。
至于原来的帐目,暂时没人有兴趣看,都是些假大空的东西,但用处还是有,可查出很多信息,只待以后再看,再问原来的帅府属吏。
章钺回帅府时,封乾厚正写完凑章,又润色了一下,才满意地递了过来。章钺放下茶盏,飞快地看完,但骈文有点不好懂,只好又看了一遍,才弄明白意思。
“这样写很好啊!就要从高允权驱逐周密,自己当节帅的事开始说起,这是不忠,杀妻祖刘景岩,这是不孝!高绍基于本月初冤杀观察判官李彬,并向朝中诬告,这可是滥杀欺君的大罪!还有欲行不轨,图谋兵变,这对父子不忠不孝不义!朝中诸公最恨这种人,我已经预感这凑章送回中书,中书令冯道一定会力主正法,以儆效优!”章钺看完大笑着说。
“那是当然,所以我劝你不急不缓,软硬兼施。若依皇帝手诏,恐怕真得等折从阮出面了,现在我们办妥,可以通知他一声,折令公也省得屯兵延州了。”封乾厚略有些自得地微笑道。
“那接下来呢?”章钺不由问道。
“手尾处理清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封乾厚眨巴着三角眼,双目精光四射。
“哈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章钺拿起笔,准备把凑章照抄一遍,明天好快马急报东京,同时人犯也要送走。
“嘿嘿……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封乾厚精明过人,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笑。
“那明天接见一下本州官吏,张匡图若识相,符节印信应该会交上来,再把人犯和凑章送走,后天我们开始走访。延州九个县,金城县不用去了,派薛文谦去金明、丰林,包括州治肤施县;
明金荣去……这家伙太粗鲁,办这细致的事可能不行。派第六指挥使权道谨去临真、延安两县;至于北面的延水、延川、罢交县的塞门镇、芦子关一线,我们就亲自跑一趟了。”章钺心里有本帐,很快就说出了接下来的安排。
“你已经考虑得很周到,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封乾厚点点头道。
次日,高绍基和他的亲信部将由明金荣率三百人押送东京,顺便还带着章钺写回家的信件,韩盛陪同南下,他要去联系卞极和韩氏商行,把粮食带回来。
诸事安稳,延州事态基本平息,章钺率一指挥士兵出发走访,不过他要先送宣崇文赴庆州,临走时再三交待,苹果和各种果树苗、以及油茶、棉花的重要性,趁惊蛰节还没过,树苗带回来正好载种。
宣崇文皱眉苦笑道:“我在河北虽然住乡下,没做过农活,但也知道一些农事,你说的这些东西真有那么大的妙用?”
“当然!那妙用大了去!做好了就是金山银山,到时我们有花用不尽的钱!我也会留心,若找到也带回来!”章钺眼冒星星,满脑子的营养快线、棉布棉衣,一脸的歪歪。
“好吧!反正有两都士兵,到时让他们找!”宣崇文点点头说。
“那可不行,士兵找回来,你要让熟悉农事的老农亲自鉴定,不管有用没用,是或不是,都要带回来我看!”章钺怕他没这个认知,干脆把话说死了。
“。。。。。。。”宣崇文无言以对,抚着额头腹诽,你这个财迷,我也是醉了!
送走宣崇文,章钺带上封乾厚前往延州西北黄河岸边的延水县,那里是与河东隰州、北面绥州交界的地方,所以作为走访第一站。中途要经过延安县,权道谨率一都士兵随行,然后将南下临真。
延安是中县,县令品级为正七品上,名叫秦明善,中等身材,年四十余岁,长着一张黝黑的大方脸,蓄了一下巴短须,乍一看还以为是武夫。
“秦县尊!这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是弄错日子了?你看大伙儿都在这吹着冷风也不是个事……”县丞名叫刘显文,也有四十余岁,他是本地乡绅大族出身,为县吏几十年了,这时过来请示。
“再等等看吧!”秦明善可是接到帅府同僚来信说了,那位章巡检原是禁军都使,到延州就抓走了高氏,还清洗了一番,时机把握和之后一系列人事安排,可谓是十分准确到位。这么老练的武人,只怕不好说话。
“来了来了!看那势头怕不有上千兵,一水儿的铁甲,军容齐整得很,高家牙兵都比不上……”一名在高处山坡上望路的差役跑下来,喘着气说。
“章巡检到了!大伙儿给我精神点,准备迎接!刘县丞派个人去催催张县尉,驿馆要打扫干净,吃喝用度要添置齐全!”秦明善分派任务,倒是一点不含糊。
“也不办桌酒宴招待,要是怪罪怎么办?”刘显文疑惑地问。
“这些武人,只要照顾好他们的士兵,那比什么都强。洒宴钱省着,夏天雨季前好修缮县衙房屋。”
刘显文无奈点点头,心中郁闷不已,这秦县令老于世故,还精打细算的,想从他手中抠点油水真是难。
一队兵马很快近前,数十骑从簇拥着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年轻官员,黑面方脸,眼神锐利;另一人身着青袍,年三十来岁,脸色微黑,三角眼,鹰钩鼻,看起来阴絷可怖。
“听闻章巡检欲前来视察,下官延安县令秦明善深感荣幸,特率本县官吏乡绅出城迎接!”秦县令也是老官僚,溜须拍马可是相当流畅。
“废话少说,我的士兵先安置,然后升堂,本官要了解一下本县情况!”章钺可不跟他罗嗦,他是军人作风,简单直接,直切正题。
“章巡检可稍事歇息,下官马上安排妥当!”秦明善也干脆,与武人打交道,他一点都不陌生,而且算是得心应手。
因为他这个县令不是正途出身,原是延州节度度支使,算是高级幕僚,后来高允权上位要用自己的亲信,就找个借口过错,把他贬放下来做了县令。
现在高氏伏法,秦县令心思又活络起来,又有点纠结,这位章巡检看来不错,但官职太小,而现在又是一个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