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是不是在赵姨娘这里,周瑞家的怎么会看错。不过是怕王夫人心里难受罢了。
此刻赵姨娘正一边给贾政捶着腿,一边觑着他的神色。见他时不时的皱眉,就低声道:“老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妇道人家,你能懂什么。”贾政眼睛都不睁,只示意赵姨娘手上别停下来。
赵姨娘嘴角一撇,道:“老爷也忒小看人。我怎么就能不知道呢。这事,还真就不能怨林家。”
贾政猛地睁开眼,严厉的看了赵姨娘一眼:“休要妄言。”
“我说说,老爷看我说的是不是也算有道理。”赵姨娘一边小心的捶腿,一边道:“这内宅的事情,老爷一向是不管的。想必太太也不曾给老爷说过。要是老爷早点插手,许是就不会有今儿这事了。”她说着,见贾政没有睁开眼打断,就知道是听进去了。心里一喜道:“那林家,自来就是守规矩的。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那林家的大姑娘更是从不跟爷们说说笑笑。连带这林姑娘,也甚少露面。除了请安,等闲是见不到人的。端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贾政就知道赵姨娘嘴里‘说笑的爷们’是谁了。
说到底,人家姑娘自重,再是没有错处的。
就听赵姨娘道:“许是娘娘的心里,宝玉还是她进宫之前的小儿模样。可如今是真的大了。那宝玉院子里的丫头,有几个还是干净的女儿身。还不是都偷偷的摸上手了。这旨意下来,猛不丁的叫这么一个成年的男丁跟人家亲戚家的姑娘住一个园子。人家林家能愿意吗。林家可不是那等扒着咱们家不放的人家。只一味的不在乎名声。”她本想说贾元春也是个糊涂的,连她们做奴才的都知道的道理,她愣是不知道。浑下旨意,这下把脸给丢了吧。但这话她万不敢说出口。
贾政听的火起,心道:每每问起王氏来,都说宝玉是在用心念书呢。闹了半天,这都是糊弄他呢。
恰巧,周瑞家的打发了丫头来,只说太太请老爷有事商量。
贾政蹭一下就站起了身,甩了帘子就出去了。
赵姨娘看着晃动的帘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贾环从内室探出头来,吐吐舌头道:“宝玉又得一顿好打了。”
“该!”赵姨娘说着又啐了一口贾环,道“扯你娘的闲篇,看你的书去。回头老爷考你,答不上来,别指着老娘救你。”
贾政憋了一肚子气,径直去了王夫人房里。见她还是一副吃斋念佛的菩萨样,心里就先不喜了三分。
“今儿这事……”王夫人刚开了口。
贾政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若不是你生的那孽障,如何会有这样的事。”
王夫人气的一噎,这孩子能是自己一个人生下来的吗。不过还是压了压心里的火气,道:“那时我说要自己养,你只说要孝顺老太太。满口子不答应。老太太只一味的惯着宠着,我连说都说不得。如今老爷来冲我发这一顿火,不知又是听了哪个的挑唆。要是我那珠儿还活着,我何苦为这孽障劳心,横竖叫老爷打死了他,也就省得我跟着操一辈子的心。”
贾政一听提起贾珠,心里就顿时一酸。长子的早逝,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痛。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如今已然如此了。林家那里,你还是客气些的好。往年你待林家,尚不及一个薛家多矣。这个总是不怪我跟老太太吧。如今,你那妹妹当的什么用,林家又是个什么成色。回头你递牌子进宫,跟娘娘也好好说说。这旨意……糊涂。”
王夫人面色一白道:“我是想着,能不能请了林家的姑娘跟我一起进宫。这也算是把娘娘的脸给抬起来了。”
“糊涂!”贾政指着王夫人道:“娘娘的脸是林家打的吗。不是!是皇上!你再起这些糊涂的心思,往后就不要往宫里去了。”
王夫人擦了擦泪,道:“娘娘她……在宫里岂不是更艰难。”
“艰难不艰难的。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贾政站起身来,“只叫娘娘用心侍奉皇上,自然该有的脸面就都有了。”
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了。
王夫人看着那来往摆动晃悠的帘子,只觉得从心里泛起凉意。娘娘在宫里得脸,外面哪个不借光。如今没了脸面,谁替娘娘着急了。连老爷都是如此,更遑论他人。
王熙凤听了小丫头的禀报,知道老爷太太说的并不愉快。她就打算这几天先不出门,省得又成了什么人的出气筒。
不过,她的心也就更坚信了这个家不能长久。想了一回,叹了一声,知道贾琏肯定在平儿屋里,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虽是平儿一径的要过来伺候,王熙凤也没应承。看着更是闹心,那又何必呢。只把大姐儿抱到屋里,母女两个作伴。
不想贾琏偏偏一撩帘子进来了。
“二爷怎么想起我这黄脸婆了。”王熙凤没起身,只笑道:“见了新人笑,是不是也打算看看我这旧人哭了没有。”
“胡说。”贾琏坐过来。只拿了大姐儿的玩具逗着大姐儿。又道:“给她脸面的人是你,如今吃醋的反倒也是你。”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我给她脸面是我和她的情分,我吃醋是我和你的情分。怎么,不成啊。”
“全都是你的道理。”贾琏靠着王熙凤坐了,才道:“今儿娘娘的旨意下来,那园子里可有不少地方还得按着娘娘的意思再拾掇拾掇。下面的小子,可有不少求差事都求到我面前来了。你怎么说。”
“我不管你们去闹什么蛾子。家里的事我再是不管的。”王熙凤心里一算,其实这中间真没什么油水。她懒得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