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习俗,女子出阁前,闺中密友要为她添妆上头。
容悦与富察燕琳素来亲好,燕琳要成亲,容悦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便精心选了一枝镶红宝石的绛桃、一枝赤金白玉观音满池娇的挑心、另一枚并金缧丝松竹岁寒三友梳背,细细拿天鹅绒衬里的紫檀木掐丝梅花盒装了,带往富察府来。
富察燕琳为人和善大方,故而来添妆的贵女不少,富察府许久没有吉庆事,老国公夫人亲自安排,家人未有敢不尽心者。
似容悦这等贵眷,才一下车便被人引着直接往富察燕琳的闺房去。她到的早,富察燕琳正在铺着细织芙蓉覃的贵妃榻上跟光禄大夫一等公府上的瓜尔佳三姑娘说话,见她来,忙招呼她坐。
富察燕琳的二婶娘便是瓜尔佳明芋的姨母,两家原是沾着亲的,因她年岁尚小,容悦便与打招呼道:“妹妹瞧着又长高了些。”
瓜尔佳明芋笑道:“正是呢,才刚姨妈见了,也这样说。”说罢又问:“钮钴禄姐姐可都好了么?听我大姐姐说,你病重,连选秀也去不得了。”
听她这样问,容悦稍有些尴尬,笑道:“已好多了的,有劳妹妹见问。”瓜尔佳明芋的大姐容悦是见过的,容貌很是一般,想必入了宫也得不了宠,容悦有心想刺她两句,又不愿给富察燕琳的好日子添别扭,遂隐过不提。
她在交脚杌上落座,抬眼打量着富察燕琳,见后者穿着件紫绡中衣,外罩雨过天青色纳锦百花缎袍,面泛红光,眉眼含笑,笑道:“瞧姐姐,遇上喜事仿佛更美了。”
富察燕琳并未觉羞赧,极是大方地笑道:“妹妹也会有这一天的。”
瓜尔佳若芋本就直爽,见此插话道:“我家大姐姐成婚之时,胖了好些,可瞧富察姐姐,好像瘦了似的。”
信国公府败落,各房只顾自家的事,富察燕琳的婚事许多要亲力亲为,没少折腾。
容悦笑道:“就是这才叫我羡慕呢,瞧我,养了这许久,腰上又胖了一圈,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姐姐快教教我。”
富察燕琳也觉得瓜尔佳明芋说话句句叫人难堪,遂叫了灵鹊来带瓜尔佳明芋往外屋喝茶吃点心去。
待人走后,才拉容悦坐下道:“她母亲去了二婶娘处,也不知商量些什么,便把她送了过来。”
容悦自不会跟她计较,笑着同富察燕琳说体己话:“怎的这样着急?听说你要去南边,这一分开,再见面就难了。”
富察燕琳笑道:“这边我也无甚好留恋的,只有个祖母年迈放不下,祖母又怕她身子骨支撑不住,到时无人为我打算。”说到这眼圈有些泛红,拿帕子轻拭了下眼角,接着道:“他那头只有父母幼弟,他在军中,身不由己,我早些过去,也能帮着照料些。刚好南边大捷,他告了几日假,两边就把婚事办了。”
容悦握住她手道:“能娶到姐姐,真是莫大的福气。”
富察燕琳微微一笑,她终生有靠,难免为好姐妹担忧,道:“你同六王爷……怎么样了?”
提起烦心事,容悦微微一叹:“他……恼了我。”
富察燕琳微微诧异:“她恼了你?我还只当是你恼了他。”
容悦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抓了她手,问道:“为何?”她心中实在没底,为何常宁一直杳无音信。
富察燕琳见此,倒不好多说了,只道:“瞎猜罢了,你多少要强于他的。”
容悦正待再问,只见富察燕琳的几个表姐妹结伴而来,燕琳少不得去招待说话,容悦与她们不大相熟,便去了花厅。
花厅中早摆下各式茶水点心,灵鹊等婢女在旁伺候。容悦见瓜尔佳明芋与几个女眷围着八仙桌坐着嗑瓜子聊天,便想离去,却听一个女声说道:“听我额娘说,前儿她入宫请安时,太皇太后身子不大好呢。”
容悦心下一惊,算算有好一阵子没去宫里请安了,哪怕会受苛责冷待,也不该不去跟太皇太后请安,毕竟太皇太后对她们这些孩子那般慈祥,思及此处,忙示意和萱过去听着些个。
“太皇太后到底上了年纪了……”另一位女眷想起那位慈祥可亲的老人,叹道。
“嗨……”一个天水碧色衣裳的格格道:“你们可别瞎说,太皇太后身子硬朗着呢,不过是被……给气的。”
她说的隐晦,偏有人不明白个中关卡却又好奇的紧,追问道:“郎姐姐快告诉了我,是哪个?太皇太后佛爷般的人,竟还有人要惹她老人家生气。”
碧衣格格被她们几个丛恿的紧,才压低了声音道:“这话,原是宫里当差的姐姐说的,那位仗着和万岁爷的中表之亲,接连霸着皇上不放,皇上一开始还纵着她些儿,后来也怪她不识大体。
再后来那位知道凤驾落于他人,竟当着六宫的人撂了冷脸,说了些诛心的话,当下太皇太后就有些不高兴,可还派了苏嬷嬷去安抚。
也就咱们这位万岁爷最是好性儿,连着去了两趟,又是赏赐了许多东西,又是恩赏她母家,才哄好了些。
也不知这位祖宗是真傻,还是装的,不几日因份例少了她些什么,便又找去翊坤宫,谁知那日翊坤宫主子也忙得很,哪里顾得上搭理她,她憋了火气,回宫便把使唤的婢女数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