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青色薄棉文士服,贾赦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天幕中不时的还有雷鸣闪电。转身,一累累折子堆积在书桌上。贾赦走过去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这是三天之内送来的。水旬冶走进来,身后的小太监三保合上油布大雨伞搁在门后拿着水盆架上的干毛巾给水旬冶擦拭。
“恩候。”水旬冶皱着眉头看着贾赦,前几天贾赦带着人在差点溃堤的河南段用沙袋加高堤坝时差点被洪水带走。“你身体还没有好,多休息才是。”
“朝宗。”贾赦咽下差点出口的咳嗽,苍白着脸急切的问水旬冶。“外头溃堤了没?”
“我刚刚去看过,还没有。”一想到外面洪水滔天,河堤摇摇欲坠的样子水旬冶心里就恨的要死。“也不知道这大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竹笼编织了多少,沙石够不够?”贾赦出口再问,水旬冶坐在贾赦对面喝了一碗姜汤。“已经按照你说的,密厚的竹笼里面塞满石头再用绳子连接起来。沿河的各处都已经将竹笼浸到河堤边,沙袋土袋也堆的很高。下游积沙地如今下不去,回报的人说已经看不见了。”
水旬冶说完,贾赦靠在椅背咳嗽了一阵,水旬冶走过去为贾赦顺气。低着头的贾赦很娇弱的模样,白皙细腻的肌肤和纤瘦肌理分明的脖子衬着黑亮的发丝,极美。水旬冶被眼前的美景晃神,在贾赦剧烈咳嗽中回神。手不轻不重的拍着,水旬冶低垂眼睑心中暗自唾骂自己。眼前人是国之栋梁,是自己亲妹妹的驸马,不是那些戏子兔爷。
贾赦可不知道身后人的想法,不咳后就让身边的人坐下。“如今也只能拼了。”
“是啊。”水旬冶坐在贾赦对面不敢看他,书房中气氛越来越沉寂。两个人一边看着各地汇报上来的的情况,一边等候雨停。
阳安公主在贾赦出京后一个月就住进了淑妃的寝宫,这段时间阳安迷迷糊糊地可以猜到这次黄河泛滥势不可挡,那些插手贪污的官员更是落马不少。自从下雨后,父皇就一次都没有去后宫过,太子大皇子他们都被父皇借口夺去职务各自关押在府邸里。得知这一切时阳安公主和淑妃只能默默跪在佛前祈求,心里怨恨上为了争夺皇位不顾百姓的太子大皇子他们。
在京所有的皇子都被禁足,静妃的娘家也是牵扯到黄河贪污案中。静妃娘家出事,郑贵妃和惠妃都没有落井下石的冲动,他们各自娘家或多或少都在这事上手脚不干净。后宫中一下子太平下来,各宫各殿中的佛堂诵经声香火不断。
“啪。”水涪陵一手拍下手里的奏折,气喘吁吁熬红的眼睛直盯着下面跪着的暗卫。“你再说一遍?”
暗卫内心恐惧,硬着头皮重复一遍。“三皇子和二驸马所在的县被洪水淹没了。如今不知情况。”
“胡说八道。”水涪陵一脚踹在暗卫的肩膀上,只将暗卫踢到在地。“查,继续给朕查。”
暗卫忍痛爬起来接旨后推出养心殿,水涪陵站在养心殿的窗户旁看着外头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京城这边风调雨顺,黄河下游去已经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如今水旬冶和贾赦不知所踪,他要如何和焦急等待的淑妃、刚刚怀孕四个多月的女儿说这件事。水涪陵痛恨自己现在的软弱,按压子下想要去后宫的心思,让所有内阁大臣过来连夜商讨。
贾赦抹下满脸的雨滴,扶着大腿受伤匆匆固定好左脚骨头的水旬冶站在山上看着下面洪水泛滥。昨天晚上坚守了半个月的黄河堤坝终于坚持不住,水旬冶下令最后加固一次所以人都避到山上去。他们骑马驾着马车牛车才跑到半山腰河堤都溃堤了,咆哮的黄河水一路追过来,直到所有人都上山后洪水已经淹没到半山腰了。
水旬冶学着贾赦擦下脸上的雨滴,半依靠在贾赦身上,有些吐槽道:“好在我们跑的快。”
“可不是。”水旬冶比贾赦高壮,贾赦扶着他都快站不住了。“你到好,搬个沙石都能砸到脚。”
“是遇到泥石流、泥石流。”水旬冶看着脚底下的洪水,想着已经拖延了整整五天,下游的百姓都已经撤离了吧。一想到大量百姓虽然会流离失所暂时无家可归,却不至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今我们只能等到水退散了。”
“不错。”贾赦看着洪水奔流不止,心里平静下来。“如今怕是圣人要留你我下来督促修筑河堤。朝宗,我想让圣人多送些驱疫病的药材来。洪水过后疫病四散,不尽快解决这些流民回来也开不了工啊。”
“你说的很对。”水旬冶感觉贾赦支撑自己都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吐了口气。“我们回寺庙中商量一下,水面平缓后就让人送折子回京。”
“也好。”贾赦扶着水旬冶转身,小德子赶紧上前扶着水旬冶另一边胳膊同贾赦一起扶着人会破败已经看不见门窗牌匾的寺庙中修整。升起的篝火边围坐着不少御林军,见到水旬冶和贾赦过来连忙让开最好的位置。水旬冶和贾赦在小德子合清松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干净干透的衣服,又喝了一碗姜汤就凑在一起继续商议。
破庙很大,水旬冶他们所处的厢房还是很完整的,其他地方也挤着不少修筑河堤的民工衙差士兵。前几天贾赦就让人将这里收拾了一回,安置了不少干透的木材米粮药材,如今挤着几百人也能熬上十天半个月。像这里这样安排的,周围还有不少。
“我手中倒是有古方防止疫病的方法,只是需要大量药材。这些药材也不需要什么名贵药材,各处凑一凑熬过三个月也就可以了。”贾赦想了想默写出自己来到古代后偶然在普陀寺藏经阁中发现的一个药剂方子,水旬冶接过去看发现正如贾赦所说不需要名贵药材,方子中都是常见药。“这方子抄一份送去京中给父皇看,再抄一些送去洪水流经的各处府衙,让他们都准备上。”
“洪水后尸体和动物尸体都要焚化,让各处调集石灰到处撒上。再将熬制好的药水倒进各处井水中,这样水脉日日倒上三月水里也就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喝水的人。”贾赦回忆一下四川汶山大地震后电脑上给出的疫病防治法。“所有感染上疫病的病人集中在一处治疗,每日石灰消毒,开窗通风让病人家属一同喝药陪伴擦洗清洁居所。那些用过的不可以重复的都大火焚化,可以再用的比如碗筷锅具,纱布等都直接用水煮开晾晒在阳光通风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水旬冶有些奇怪,大病不见风才是常识。贾赦摇摇头,感叹道:“这才是误会啊。那么多人挤在不通风的房子里,疫病才会越级越厉害,到时候好好一个人进去差不多都活不出来。按照我的法子,疫病能控制在三层左右,得病的人恢复也在八层。”
一边旁听的所有人都对贾赦的话咋舌不已,要真是这样,以后也就不用怕了。水旬冶细细问过贾赦后,才郑重的亲笔写下奏折等水平缓后就即刻送出去。三天后,水旬冶和贾赦才等到雨停洪水平静,连忙让熟悉水性的百姓和御林军士兵分几波送去京城和下游官衙。水旬冶来到这边后发落了不少各级官员,如今京城中还没有圣旨下来,水旬冶也不怕各处官员不依照自己的法子做。
养心殿,水涪陵收到下面地方官送来的折子说是黄河下游一带雨水已经停了,河南山东的洪水也开始平缓不日就会退去。水涪陵自从失去水旬冶和贾赦的消息到现在已经五天了,洪水退后就可以派兵过去找人了。第二天朝上,水涪陵还收到更惊喜的消息,一份水旬冶亲手写交由暗卫送到的折子,里面除了报平安恭请圣安外,洋洋洒洒的写出了贾赦和自己商量后防止疫病和修筑河堤的事。
卓莲当朝念完折子,地下的大臣经过近两个月的清理已经识相多了。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已经同意,询问他们不过是个过场。水涪陵问了几句所有人都很有眼色的赞同,这才两个月来首次高兴的颁布圣旨。“如此,让太医院分出一半人手去各地官衙。按着折子上的要求,石灰石、药材都交由内阁协商尽快送去疫区。”
三天后贾赦送的家书也到了公主府和贾府,贾赦给阳安公主报平安外还给林伯去了一份信。信中嘱咐林伯让自己名下的药店、粮店捐赠一批药材米粮送到疫区来,随行的还让林伯亲几位愿意前来的大夫。林伯看着信中最后还让林伯将这事通知一下贾家,林伯思考了一下吩咐自己的儿子去准备,自己亲自带着书信去了宁国府。傍晚,宁国府和荣国府也派人准备药材米粮同林伯一道按照贾赦的吩咐大张旗鼓的送出京城。
第二天水涪陵得知贾家和贾赦的做法,当朝就表扬了阳安公主和宁荣国公府赏赐上书积善人家的牌匾,下面的在朝的官员有样学样。半个月后,水旬冶和贾赦看着已经足够所有疫区灾民重建的药材米粮笑开了。原来是水旬冶在暗折中还夹带了一张信,信中提出了给带头捐款的人送上朝廷给的牌匾。要是有商户出的多,请求皇上送来末微的爵位,比如紫薇舍人这个好听却没有实权的爵位。多少商户钱比的上如今空虚的国库,有了不袭爵的爵位多的是人捐赠。
接到暗卫送上来的各地捐赠物资单子,养心殿中的水涪陵这才有心思去后宫逛逛。在去钟翠殿的途中水涪陵感慨的对卓莲说道:“想不到这回不用国库花费一分一毫,疫区连修筑河堤的米粮银钱都凑够了半年之多,可见古人说的藏富于民有多正确。”
“可不是。”卓莲笑眯眯的附和皇帝的话,心里积压了两个月多的压抑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