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婉在院中看着她们摘了一回凤仙花,忽有宫人来报道:“苏修媛求见。”萧清婉心中疑惑道:这苏修媛素来不是正日子就见不着人的,今日是怎么了。便道:“让她进来。”说着,就往堂上去了。
进到堂里,才坐定,便见苏修媛姗姗的来了。苏修媛上来见礼过,萧清婉令宫人给她挪了凳子,说道:“苏修媛今日有空闲,过来走走。”苏修媛陪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嫔妾是一直有心亲近娘娘。只是见娘娘素日里只与宸妃娘娘、文淑容、黎顺容几个得脸的姐妹来往,倒不敢来了。”萧清婉就笑了,道:“苏修媛这话就不通了,本宫这坤宁宫的大门随时都敞着,只要是这宫里的姐妹都可来走动的。莫非苏修媛是见着哪个嫔妃在本宫这里吃了闭门羹,才说这话的?”苏修媛连忙笑道:“娘娘说笑了,想来是天气冷了,大伙都在屋里不愿出来,故而走动少了。”萧清婉笑道:“还是的,姐妹们懒怠走动,倒叫人瞧着,说本宫不好亲近,却是个什么道理。”苏修媛听着,只讪讪的笑了。恰逢宫人送了茶上来,她忙接了过去,抿了一口就遮了过去。
一后一嫔坐着说了些闲话,苏修媛便说道:“前日嫔妾母亲进来,还多谢娘娘赏赐,母亲托信儿进来说,娘娘赏的那几丸药好使的很。晚上吃了,头就不疼了。”萧清婉微微一笑,道:“那是太医院照着老方子合的,究竟也不算什么。只是太医院的方子,外头是不让传的,故而民间多有不知的。本宫因偶有头疼的毛病,让他们送了些,谁知好些日子了,也不见着犯,还有不少。若是苏老夫人吃着好,苏修媛去时就再拿上些。”
苏修媛连忙起身谢了,又说道:“说起药来,嫔妾母亲进来时倒同嫔妾说了件稀罕事。京城东边的杨竹梅斜街上有家名叫同春堂的生药铺子,因着嫔妾母家住在那左近,嫔妾母亲也常使了人过去抓药。进宫前那日,又去了,不想就撞见了文淑容的母亲柳夫人。因柳夫人是亲自去,嫔妾的家人便悄悄问了问她抓的什么药,才知是红花、付子等几味活经血的药物。嫔妾知晓她们柳家是只有文淑容一个女儿的,家中如今是再没青年女子了,柳夫人抓这些药物回去,也不知是给谁吃的。娘娘说,奇不奇?”萧清婉听着,笑道:“想来是柳老爷的姬妾,身子不好了,要抓药也是有的。”苏修媛嘴角一翘,道:“什么要紧的姬妾,能让柳夫人亲自出来抓药。”说着,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告退去了。
穆秋兰送了苏修媛出去,回来叫文燕绛紫收拾茶碗茶盏。萧清婉出了会儿神,才缓缓说道:“这文淑容在宫里,树敌不少啊。”穆秋兰亦微微点头道:“她平日里也没个交好的嫔妃,凡事儿都只想着站干岸,谁的账都不买谁的忙也不肯帮,皇上又宠爱她,看她不顺眼的人可多了去了。只是她这人行事说话,素来谨慎小心,贵妃跟前也极尽礼数,一时也没让人捉出个错儿来,才到了今日。”萧清婉道:“她这个样子,早晚是要吃亏的。”
穆秋兰便问道:“娘娘,是打算帮她么?”萧清婉笑道:“帮不帮的,也算不上,都是个人的造化。只是谁能保得了自己一世好呢?能多个人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也是好的。”穆秋兰点了点头,道:“娘娘说的很是。”萧清婉又蹙眉道:“这苏修媛倒是伶俐的很,见着本宫掌了权,就急忙来同本宫说这事。日后若没事,就罢了。如文淑容果然落了胎,她是早将这事告知本宫了,怕到了那时候就要发出来了。她这是和王世昌打的一样的主意,只是用意就恶毒的多了——好不好,不是扳倒了文淑容,就是伤着了本宫,算是个有城府的。她是贵妃那头的人么?”
穆秋兰立在一旁,听了皇后问话,便答道:“苏修媛进宫六年了,倒也风光过一阵,后来掉了胎,皇上有了新宠待她也就不冷不热的了。同贵妃虽也来往,却也不似齐氏那般密切,只是礼数上到了,倒算不上贵妃的人。”萧清婉便沉吟道:“那她这时候跳出来,到底为的什么?她同文淑容有什么过节么?”穆秋兰道:“也没听说过。”萧清婉便道:“那还是留神打听着罢。”穆秋兰便应了。
到了晚间,用过了晚膳,赢烈方才过来。萧清婉在门上迎了,便随着他进了内室,伺候着脱了外袍,摘了平天冠,就将袍子摊在床上,亲手摺叠。
赢烈在旁坐着,瞧她行事,见安置妥当了,便揽了她的纤腰,搂在怀里说道:“下午见着你父亲,议了许多事情,不想竟耽搁到了晚膳时候,就同他一道用了。”萧清婉含笑道:“倒要多谢皇上赐膳了。”赢烈又说道:“朕同他说起荣亲王欲与虎赉将军联姻一事,他倒似是才听说的。”萧清婉便低头笑道:“这是宫里的事情,皇上不说,外臣怎么会知道呢?”赢烈浅浅一笑,道:“朕还以为,你会要你母亲告诉他呢。”说着,便一手轻抬了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
萧清婉笑着说道:“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是知道轻重分寸的。且臣妾既嫁到了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自然事事都要想着皇上,哪能把婆家的事情说到娘家去?臣妾虽没读过几本书,那妇德女训还是知道的,皇上未免太小瞧人了。”赢烈这才笑了,道:“你说的不错,你是朕的人,是不会犯这个糊涂的。”萧清婉还待再说,却见赢烈凑了上来,颊上立时便红了,想说有人瞧着,却已是不及了,只得微闭了双目,但觉唇瓣相碰,舌戏丁香。
赢烈同她亲热了一阵,才放了手,看着她双眸半阖,脸红似霞,娇喘连连,懒懒的道:“虎赉将军的儿子是个粗人,朕不欲芳华郡主许他。今日听他们说了半日,又总没个正当主意。朕心里思忖着,莫将军去东海滨料理海盗一事,不甚顺畅,不如就把他打发了去,助莫将军抗击海盗,挡了这阵子再说。虽是如此,朕总觉着不甚稳妥,想问问你怎么看。”
萧清婉喘匀了气,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才说道:“皇上不该对臣妾说这些,后宫不言政,臣妾不能听也不能说的。”赢烈道:“无妨,如今并非在说朝政,只是跟你说芳华郡主的亲事。若是放在外头,那芳华还要叫你一声婶娘,此乃家事,你但说无妨。”萧清婉只是低着头,不言语。赢烈听她半日没有动静,又说道:“朕许你说,你便说。说出什么来,朕也只是听听,绝不会怪罪于你。”萧清婉这才道:“皇上既恁般说,臣妾便说了,臣妾的小见识,皇上不要见笑。皇上这主意虽好,却也只能挡了一时,且便是如此,他们也大可先订亲,待那孩子自东海回来再成亲。到得那时,皇上再不允,不惹荣亲王与虎赉将军怪?他们嘴上未必敢说什么,腹诽怕是有的,倒是伤了手足之情,坏了君臣和气。再者,自来是虎父无犬子的,虎赉将军早年战功赫赫,想必他那位公子亦不会有差。若那孩子公干时立下了什么功劳,皇上岂有不封赏的?那就更有的说了。”
赢烈听着,心里思忖了一番,在她脸颊上抚摩了一阵,道:“你思虑的倒且是周到,那你说该如何?”萧清婉低头想了一阵,说道:“臣妾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既要芳华郡主嫁的一个好夫婿,又不要皇上和亲王、将军坏了交情。皇上既嫌武将为人粗鲁,朝中文臣都是科举出身,饱读诗书之辈,皇上大可在其内挑一位才貌家世能与芳华郡主匹配的,岂不甚好?荣亲王还未同皇上说起此事,皇上先定了这门亲事,想来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荣亲王见着郡主得了美满姻缘,谢皇上还不及呢。”赢烈闻言,便笑道:“你这主意,倒是同你父亲不谋而合。”
萧清婉奇道:“这可真是奇了,这些都是皇上问起,臣妾才想到的。”因又问道:“父亲怎么说?”赢烈道:“你父亲也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萧清婉便低头笑道:“父亲是朝臣,思量的自然是军国大事。臣妾是皇上的妻室,心里打算的,只是家长里短罢了。皇上说的是芳华郡主的亲事,臣妾这做婶娘的,少不得要为小辈好生计较计较。若是为着别的,臣妾哪里敢插口呢?”赢烈笑了笑,道:“你说的有理,朕也再想想,也罢,咱们不说这个了。方才你说虎父无犬子,可是纬儿如今这幅样子,究竟算是谁的不是?”
萧清婉知皇帝说起秋围之事,只做不知,口里问道:“皇长子怎么了?今日早上,皇上还为着这个好生责怪贵妃姐姐,臣妾在边上听着,想劝又不敢劝的,又不知道是什么事。”赢烈便将秋围赢纬投毒一事说与她听,又道:“皇子中属他最年长,朕对他也分外看重些。他四岁就开了科,上书房,跟着林淮南读书到了如今。那林淮南也是科举出身,满腹才学,他竟然是半点也没学去,反倒是不知从哪儿学了些歪风邪气!”萧清婉听着,又看皇帝面色不愉,就劝道:“大皇子年轻,不沉稳,争强好胜也是常有的,也不算什么。待过上几年,有了年岁,再娶上一房妻室,就好了。”赢烈微微颔首,道:“若果真如此,倒也罢了,只是他屡屡生事,让人不省心!”萧清婉又说道:“臣妾只是不明白,大皇子好端端的,随身带着毒药做什么?”语毕,就看着赢烈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萧清婉看皇帝一时没言语,就挣了出来,走到外间将赢烈素日里睡前吃的牛奶炖的茯苓霜端了进来,见他仍在床畔坐着,默然不语,便说道:“大皇子在宫里,自然是沾染不着这些东西的。只是怕他身边有些势利小人,只顾讨他的好,将些下三滥的手段教与他。他年纪轻,心里没成算的,就给这起人拐带坏了。好在皇上早早知道了,只要赶开了那起人,再让先生好生教导着,也就不致走了歧路了。”赢烈看着她,说道:“那他的耳根子也忒软了。若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旁人说什么,又岂能动他的心意?还是他自个儿心术不正!”说着,就自她手里接了碗过去,一饮而尽。
萧清婉听皇帝如此说,不好接话,只是又拿了碗,递给了青莺,又吩咐了她们去烧热水,就打发了她们出去。
赢烈见着她走动间,裙子被风带起,就露出下头一抹梅红,便说道:“你这双鞋,朕没见过?”萧清婉回身笑道:“是皇上出去打秋围时,臣妾趁空做的。”赢烈便道:“过来让朕瞧瞧。”萧清婉依言走了过去,红着脸微微拉起裙摆,就露出其下双弯。
赢烈看那双鞋是一方梅红的缎子,上头绣着朵朵腊梅,还缀着几颗珠子。那针工十分精巧,梅花极是逼真,微微行动,便似要从鞋上飘下。红黄相映,娇艳非常,越发衬得其内的一双金莲小巧秀美。他看得兴起,就揽了萧清婉坐了,亲手摘了那绣鞋下来,细细端倪把玩了一阵,才说道:“你这上头的珠子,略有些黄了?”萧清婉便笑道:“做的时候手头没趁手的珠子,为着这个再去问内侍省要,不值当得,是拆了一支戴旧了的珠花。”赢烈将那鞋放下,说道:“南海才进贡了两斛南珠,质地都还不错,明儿朕叫他们给你送来。”
萧清婉含笑道:“皇上待臣妾已是太好,臣妾才来宫里不足两月,这坤宁宫里里外外已被皇上塞满了。皇上再要赏赐,臣妾受之有愧呢。”赢烈道:“这不是朕赏你的,是朕送你的。”说着,又笑道:“待你几时有了身孕,生下了皇子,也就不枉了。”萧清婉低头微笑道:“皇上又说这个了,难道定要皇子才是好的,公主就不好么?”赢烈便道:“朕有三个皇子,大皇子为人浅薄张狂,二皇子庸碌,老三现下虽然还小,但朕冷眼瞧着,他长大了怕不也就是个懦弱的性子,没有一个得朕意的。朕还是更中意你,你生下的皇子,乃是中宫所出,朕立他做储君,也就省了外头那些人的许多口舌了。”萧清婉连忙笑道:“那三个皇子现在眼前,皇上还说他们不好。臣妾这还没有个消息呢,谁知道将来他是好是歹?又说不定臣妾只有生公主的命呢,都是些没影儿的事儿。”
赢烈便莞尔道:“眼下是没影儿的事儿,朕让它有了影子也就是了。”萧清婉颊上微染绯色,说道:“好好的说话,皇上又说起不正经的话来了。”赢烈看她娇俏动情,不禁低声道:“昨日才回来,身上乏,没那许多精力跟你缠。今晚上,定要磨的你丢盔弃甲,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跟朕倔。”萧清婉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亦低声道:“皇上整日里闲了就思量出这些下流主意,好来欺负婉儿,婉儿不理皇上了。”口里说着,就要起来,却被赢烈按住了。
赢烈一手搂着她,一手便在她腋下抓挠,口里笑道:“朕就喜欢欺负你,你能如何?”原来萧清婉最是怕痒,一经人触碰腋下,就禁不住的身上乱颤,口里只是既笑既喘个不停。想要扎挣了出来,偏又赢烈牢牢的摁住了,嘴上又不肯讨饶,不出一时三刻,就笑得软了身子,瘫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