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的速度很慢,比起他抱着我的奔跑,现在走在寂静黑暗的隧道里的脚步,悠闲缓慢得很不正常。除非在外面的人前,不然很少见到他这么耐心地迁就我的步伐。
隧道渐渐开阔起来,大理石的地面在篝火的映照下,有种支离破碎的纹路在石头里面挣扎。
如果沃尔泰拉能开放沃尔图里城堡平安三日游,托斯卡纳地区的旅游册上就能直接扯开嗓子大喊,世界第九大建筑奇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里的建筑风格很奇异,你说不清楚是哪个具体的年代才有的繁复堆砌。弯曲的弧面连接了这里每一个通道,拱形的天花板与石头柱子比比皆是。随便一个地方都有连绵不断的壁画,青铜与黄金的装饰品,精巧地放在各个角落里无人问津。
我在这里这么多天也没有真正走过几个地方,除了那个具有浓郁的托斯卡纳风情的招待前厅,比较熟悉的只有凯厄斯那个四面漏风的石头房子,还有房子外面惊为天人的雅典娜雕像。
栩栩如生的各种雕像很高大地从石头墙壁里钻出来,我被凯厄斯牵着走,像是走入了连接久远时代的时空隧道里。他目不斜视,我小心而好奇地四处张望。
然后我发现人开始多起来,他们的有些手里拿着面具,一些则是戴在脸上,面具颇有威尼斯嘉年华的味道。华丽的椭圆形天鹅绒面具,带着纱花羽毛的半包脸面具,还有人直接戴着一张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品的面具,像是鬼魂一样穿着黑色斗篷从我们身边穿过去。
这个场景让我感到诡异而不安,凯厄斯对于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司空见惯,戴着面具或者手里拿着面具的人,见到他都纷纷停下脚步,对他点头行礼。
有些人将脸上的华丽面具摘下来,苍白的脸孔在火光的绽放下,拥有一种精细到极致的妖美。
“好久不见,凯厄斯。”
他们轻声而礼貌地打着招呼,有些人注意到凯厄斯身后的我,平和的眼神翻滚起深红的贪婪,红色的嘴唇可怕地弯起露出白色的牙齿,我立刻知道他们都是什么。
吸血鬼,这一路过去的人都是吸血鬼。
在火焰最旺盛的地方,脱去黑色斗篷的吸血鬼穿着具有巴洛克风格的服饰。女人身上的高级丝绸长裙,轻盈地随着优雅的步姿而飘然而起。我看到桃红色的浮花缎锦衣料,层层叠叠点缀着各种金色的饰带蕾丝,像是怒放到最深处的花朵,奢华而昂贵地在她们的身上凋谢。
男性穿的衣服比女性的阴抑得多,华丽的类似欧式贵族带着蕾丝边的丝绒服饰,正常点的穿着西装不打领带。有的除了戴着面具,还在头上戴顶亚麻色的牛仔帽,配着那种蕾丝边的衣服,品味独具一格。
我混在里面,像是不小心跑到天鹅群里的丑栗子,滚来滚去很拖审美平均值。
凯厄斯没有换衣服,他就是平时那套工作的黑色的西装。他的设计师很喜欢简约设计,所以他的黑色工作服说是西装,其实什么领带,折领都统一弄成扣子,很像日本男孩的学生服。
以他可以傲视群雄的精致外表,就是穿着一麻袋去参加国王宴会,也会有人将他当成王子殿下。
开始我还觉得吉安娜让我穿上单肩希腊长裙,走出来很奇葩,到了这里才发现其实我已经含蓄平常得可怜。
而且这些来来去去的非人类,对于我的出现很惊奇,他们没有上来围观,只是很疑惑地看了几眼。但因为有凯厄斯的存在,没有人将这种好奇直接变成语言表达出来。
我发现在这些家伙周围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因为同时间出现太多吸血鬼,身体会变得很迟钝,反而不如跟一个吸血鬼在一起,那种恐惧的反射性那么明显。
我昏沉沉,就如走入一个噩梦里,底下踩的是云团,随时都会摔到地上去。
唯一能让我觉得有实质感的是凯厄斯冰冷的手,我跟揪住溺水浮木一样,反握住他的手。
凯厄斯对于同时间出现这么多吸血鬼也没有什么好感,他冷漠的表情比那些华丽怪诞的面具,还具有威慑力。
别人礼貌的招呼他视为空气,有时候我觉得他处在一种非常警惕的可怕状态里,谁走过来的距离近了点,他就恨不得将那个跟他擦肩而过的家伙拗断脖子。
护食的野兽——我不该这么想,那种形象实在是拉低了凯厄斯的档次。
“阿罗每次都要搞得这么夸张不可吗?让城堡里混进这么多居心叵测的外来者,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宴会。”凯厄斯拖着我走过一个喷泉,我发现这里的地下水真是充沛。
“宴会?”我奇怪地重复他的话。
“生日宴会,他觉得这样能让沃尔图里有生气。让来自世界各地的吸血鬼进入城堡,给这个地方带来一种类似友好,热情的互相沟通的效果。”凯厄斯没有一点能感受别人生日宴会的快乐,他烦躁不堪,显然对于这些来参加生日宴会的人没有任何好感。“所以有些家伙,就连我都没法阻止他进入这里。就算我已经明令禁止他不准进入沃尔泰拉,他也有本事得到阿罗的邀请函,假惺惺地带着目的而来。”
希望他口中那个假惺惺带着目的而来的家伙,不是卡莱尔,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会得到那么恶劣的评价。
我们终于看见大门,小提琴跟低音提琴的旋律,优美地飘荡在拱形的天花板上空。进入了铜质的雕花大门,来到富丽堂皇的会客厅。
这跟我第一次来的那个大厅不一样,身处于黑暗的城堡地底,任何阳光都无法到达这里。到处都是巨大的蜡烛与吊在上方的油灯,还有墙壁上熊熊燃烧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