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通兵荒马乱,刚回来的一家人还没来得及放松的心又给提了上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村里一个老太太把回来的人都看了好几遍了,也没见着自己的儿子,拉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走的小伙子:“张凯,我儿子高卓呢?”
被问的张凯面色一滞,看了看对方黑白的头发,说:“我不是很清楚,曾婶儿你去问其他人吧。”说着,也不顾曾婶儿的追问,提着自己包裹,拉着自己的家人急匆匆的走了。
剩下曾婶儿面色发白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唉……”赵承怀遗憾的摇摇头,看张凯的神色就知道高卓出了事了。村里回来这么多人,今天也没心思继续忙活了,回家把背篓放下,就往赵少乾家走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赵少乾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从外面回来带着伤的几个人都坐在里面,没有伤的人也被家人拉过来让把把脉,问问该怎么补身体。
而之前晕倒的孙莉莉,一个是她被这么久的奔波给累的,一个是她怀孕了。
现在未婚怀孕,奉子成婚的人太多了,赵安国面色没什么异常,给孙莉莉把完脉,对陈雪芳道:“怀孕一个多月了,胎像有点不稳,现在开始注意一下没什么大问题。怀胎前三个月本来就不容易,他们还一路艰辛的走回来,她是个坚强的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有福的。”
听说自己要当爹了,马淳健当时就没反应过来,还是陈雪芳推了他一下才醒过神儿,然后紧张的问赵安国:“叔,麻烦你多费费神,该怎么给她们母子养身体给我仔细说说。”
外面,马淳康正在给马仁善等人说他们一路的情况。
当时他们和王家强一行人遭到巨蚁的追击后,好些人都走散了。他带着自己的妻儿和弟弟在一辆路边的车里躲了一阵,和荒山野岭没啥区别的大马路上也不知道怎么找人,更不敢大声的呼喊怕再惊扰什么东西,就只能继续往回家的路走。
幸好当时他们走的时候,准备了好多份地图,每人身上都装着几份,所以也不愁找不到路。马淳康一路走还一路做了标记,希望伙伴们看到能追上他们。当时从路霸手上抢到的食物他们还没来得及分就走散了,食物都被王家强那一伙人拿走了。而路上,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吃的,经过的城市被变异植物侵占,完好的商铺几乎没有,想找到一点吃的非常不容易。而那些变异植物大家也不敢随意触碰,水也不敢乱喝,在路上他们就看到过好几例因为饥饿而捧着路边野果吃了之后中毒死亡的人,也看到过因为实在口渴去喝了城市里喷泉里的水而被里面的寄生虫瞬间吸成人干的人。
像他们这样徒步回家的人路上有很多,几乎只要遇到人多的地方,就会发生流血事件。赶路的疲惫,行走在草木从里的恐慌,饥饿,缺水,所有人的情绪都绷得紧紧的,一点小小的口舌就像能引爆油桶的火花,为了一口饱肚子的食物甚至能杀掉一个人。也有的人丧心病狂,为了发泄狂躁绝望的情绪而对赶路的人肆意砍杀。当时他们就躲在旁边看着有人疯了一般杀了不少人后被其他人联合起来杀掉了。
麻木,冷血,疯狂。
还没回到村里的时候,他们感觉自己迟早也会变成这样。直到再见到亲人,他们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马仁善听得两眼通红,拍着大侄子的肩安慰道:“回来了,你们回来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曾婶儿问:“高卓呢?”
“高卓在这儿。”手臂吊着布条的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矿泉水瓶。
中年人正是刘英华的丈夫马大壮,他把矿泉水瓶捧到曾婶儿的面前,面色沉痛:“走散的时候,高卓当时和我们父子走在一起,我们甩掉了巨蚁转头又遇上了变异的羊群。高卓太惊慌了,他惊动了羊群,羊群比我们都高,其中一只跳起来的时候踢了他一脚……对不起曾嫂子,我没把高卓给你平安带回来。”
高卓被那一脚直接踢破了内脏,当时就不行了,马大壮为了救他也被伤了手臂。然而高卓还是没救回来,高卓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看着小辈自己面前死去,他无能为力,自己也很痛心。不忍高卓客死异乡,马大壮和儿子马明亮把路上车子里的汽油搜集出来,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将其焚烧,把骨灰带了回来。
没想到眼前这个瓶子里居然装着自己儿子的骨灰,即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骤然听到高卓的死讯,曾婶儿也因承受不住差点跌到地上去,她被周围的人扶住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她一把抱住瓶子痛哭起来,丈夫早死,从此后她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即使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但不论在哪里,儿子也是她的全世界。现在儿子不在了,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塌了。
“这天杀的世道!”看着这样的场景,好多硬汉都红了眼眶。
曾婶儿哭了好久,才仿佛失神一般的往外走,谁叫都不理。她早年丧夫,晚年丧子,这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村里人可怜她一个常年寡居的老人,怕她想不开,指了两个小辈陪她回去。
景临他们在赵家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路上赵承怀说:“村里的人这下是回来得差不多了。”
村里还有在其他地方打工的,有几户人家基本两三年才回来一次,还有一户人家全家老小出去十几年了,期间就给家里小孩办身份证回来过一次,家里的老瓦房都快塌了,如果哪天回来了,住的地方都没有。
往常村里人哪家有人去世了,都会请道长回来做道场。这次高卓的死亡,带着绝望的悲伤色彩,也请不到道长了。马仁善作为小队队长,隔天就找到曾婶儿问她的意见,准备将高卓葬在哪里。
短短一夜时间,曾婶儿头发白了不少,仿佛老了十岁不止。她眼神无光,心如死灰,眼看着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马仁善不忍见她这模样,晃眼看到她家院子里挂着果的梨树,便说:“这梨树当年还是小卓从山上移回来的吧,还是和淳正一起移回来的。不如就将小卓葬在这颗树下吧,也好陪着你。”
曾婶儿想起小时候儿子把这颗还是小苗的梨树挖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泥,很高兴的跟她说要把这棵树种在自家院子里,等将来结了果把最好的摘下来给她吃。
曾婶儿又流泪了,但眼睛里恢复了点光彩,她点点头,同意就把小卓葬在树下。
马仁善离开的时候,总算放了点心,又拜托了和曾婶儿来往比较多的几个老人抽空多去陪陪她。
高卓的事情对曾婶儿来说是绝望的,但对村里很多人来说,一时的悲伤过去了,于他们也只是个小插曲。村里人这次回来得多,说话的人也多,比往常要热闹不少。
景临他们每天就掰玉米,运玉米,晒干玉米又剥玉米。
赵志文家是有玉米脱粒机的,但是现在用不了了,就只能手动剥玉米。每天景临吃过早饭就带着乐乐去赵志文家报道,一人一张小板凳,面前一筐玉米棒。严家人也是每天吃了饭就过来帮忙,反正闲着也是无事,人多还能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刘英华两婆媳家自从家里丈夫儿子回来后,再也不愁眉苦脸了,之前每天都是关着大门过日子,现在只要家里有人门随时都敞开的。因为她家和赵志文家相邻,两栋房子之间就一条隔壁粗的缝隙,所以每天景临他们坐在门前剥玉米时,刘英华也和家人坐在门前剥玉米。
马小远之前被毒蚁咬过的地方已经好了,小孩儿吃过亏现在比以前老实多了,知道现在到处都不怎么安全也不敢乱跑了,天天玩耍的地方不是自家屋前就是自家屋后。乐乐比他小不了几岁,就天天缠着乐乐玩。
鸭鸭最近长大不少,而且在换毛了,身上灰突突的,乐乐起先还担心它生病了,后来景临告诉它这是正常的,基于他还没换牙齿,就指着门牙缺了一颗的马小远说,“就跟你小远哥哥一样,掉了这颗牙齿之后还会长更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