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便说:“你就是不答应他,又能怎么着?难道他还能为这种事跑到京城里来告状,说你如何不孝吗?别管他。他要是再闹,就随便找个什么人,画个园林草图给他自个儿琢磨去,只说要他自己拿主意,看要怎么建园子,尊重他的意思。等他把图纸给捣鼓完了,什么时候才开工,还不是你说了算?选址呀,银子呀,材料呀,工匠呀,哪一件事都能当做拖延的借口。你不是不答应,只是正在筹备而已。他找谁投诉都没道理!”赵陌笑道:“罢了,我没功夫跟他耍这个心计。朝廷才在辽东开过战,去年又有灾,如今宫里也提倡简朴节俭呢,我又怎能有违圣旨,耗费巨资盖什么新园子呢?虽然孝心很重要,但天地君亲师,君恩总是要摆在前头的。况且这大冷的天,不好动工,父亲又说急着要,那就叫人往我王府里拉几块现成的湖石过去,给他摆在院子里,叫他慢慢欣赏吧。”赵陌位于肃宁的王府中,也有个花园。别家郡王府该有的东西,他基本都有,只是不曾费事地在房屋粱栋上做什么精细装饰罢了。时下园林中流行有湖石,有落瀑流溪,有奇花异草,他那花园里也都尽有。但如今他与秦含真小夫妻俩长住京城,也不是十分喜好欣赏湖石,把封地王府花园里的湖石移作他用,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秦含真虽不曾去过肃宁的郡王府,却是看过图纸的,便笑道:“这样也好,省事多了。那几块湖石,我记得是你让商队的人从太湖那边顺道拉回来的,并不是很费钱。用马车从王府载到你父亲住的庄子上去,也就是二三十里路罢了,慢些走,一两天也尽够了。且让你父亲仔细欣赏去!至于咱们郡王府里的花园,空出来的地方多摆些花树盆景,将地上的坑洞遮掩住,也就是了。”赵陌笑着点头,夫妻俩就把这事儿商量定了。说起赵硕,赵陌还告诉了秦含真一件事:“马姨娘可能有些哄不住他了。他这人多少还是有些喜新厌旧的。虽然马姨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四弟也算是可爱,但这么小的孩子,肯定忍不住哭闹,照料起来很是费神。他起初还想要亲自带孩子,让孩子跟自己亲,可没带几日,就受不住了,又把孩子丢给了乳母。马姨娘心疼孩子,便在孩子身上多用了些心思,不免有些忽略了他。他心中不喜,便与身边的丫头调笑。如今竟然又新添了两个通房,一个是王府拨过去的,一个是附近庄子上的农家女,雇来庄子上做粗活的。还有另一个农家女,眼下也与他眉来眼去,不知几时就要成其好事。”秦含真听得直皱眉:“他这是疯了?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注意保养,难道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吗?我大伯祖父就是死在女人身上的,他还非要走上这条路。明明身边也不是没有美人侍候,他就非得贪心不足!还有那几个跟他搅和在一起的女人,农家女倒罢了,王府的侍女为什么也要想不开?他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顶着你父亲的身份罢了。给他做妾,又是图什么?”赵陌淡淡地道:“我自己都不敢说,手下的人里就一定个个聪明,人人懂进退,更何况王府里的侍女,除去在封地里雇的,也有内务府拨下去的人。兴许里头有人自认为年轻貌美,不甘心一生平凡,又没机会攀附我,见我父亲也是位贵人,看上去日子也过得十分富贵体面,便觉得他是根高枝儿,上赶着攀上去了。我管不了这许多。反正,她们若安份,我就敬她们是庶母,保她们衣食无忧。若是不安份,自然有人会去处置。”秦含真说:“这事儿好象是我的职责范围。要是你不耐烦理会了,跟我说一声,我自会替你料理妥当。”赵陌笑道:“何必叫你费这个心神?我父亲闹出这样的笑话来,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提起了。”他这么说,秦含真自然不会再多言了,由得赵陌去处理“家丑”。不过,眼下时机似乎正好,她也不忘敲打赵陌一记:“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三妻四妾的?让许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围绕在自己身边,真的那么爽吗?你父亲先前还为了马姨娘不顾兰雪的死活,连祁哥儿都不理会了,如今又把马姨娘撇到一边,另结新欢去,到底是什么心理呀?”赵陌眨了眨眼,机警地道:“我如何能知道父亲是什么心理?我只知道,我心里只有王妃一个,再没有别的女人能叫我多看一眼了。我也不喜欢叫那么多女人围在身边。家里的丫头在咱们跟前侍候时,人一多,我都要觉得烦心,恨不得把人都轰出去。就只有你跟我两人单独在一块的时候,我觉得最清静自在。”秦含真瞥了赵陌一眼,心里觉得还算满意:“我的丫头都是正经好姑娘,她们也是一心想要做好本职工作罢了,你嫌弃她们做什么?只要你把持好自己,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就不会惹上大伯祖父和你父亲的那些麻烦。你喜欢与我独处,那我就多陪陪你好了。”赵陌笑着应下了,双眼宠溺又无奈地盯着妻子看:含真还是这么喜欢听我说些甜言蜜语,真是拿她没办法。夫妻俩在冬日闲暇的午后,就这么坐在暖乎乎的炕上,相互偎依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家常琐事,说起不久之后要在自家王府里摆赏梅宴,邀请几家宗室皇亲来做客呀,还有阿贵与莲实的婚礼呀,以及阿寿与丰儿的关系近来有什么进展呀……等等等等。不一会儿,余心兰打发了丫头秋雨过来了。秋雨是来送信的。承恩侯府接到了秦简从江宁老家命人送回来的家书,他已经把该办的事都办妥了,在十一月上旬出发北上,先走运河,中途再转走陆路。若是一切顺利,将会在小年前回到京城家中。归来秦简的北上之行还算顺利,但并没有按照原计划的那样,赶在小年夜前回到京城。他是在腊月二十八那日到家的,正好能赶上新年。据说,是在山东境内遇着了大雪,道路受阻,方才延迟了几日。与秦简一道北上的,还有秦家族里的四名读书人。一位举人,与秦仲海同辈,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乃是上一科乡试挂榜尾中的举。因名次太靠后了,觉得自己学问水平有限,估计是不可能考中进士的,接连两科会试都没来参加。这次会来,是因为秦简许诺,可以为他打点补官。他想着哪怕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也算是遂了生平志愿,便跟来了。他不会在承恩侯府久住,估计也不会花什么精力去努力读书,但他将会是同行人中最快入仕途的一个,兴许可以为秦简做个臂膀。另外三位都是秀才,年纪轻些,两位与秦简同辈,一位要管他叫族叔。这三个年轻人都是秦氏族中的读书种子,族学里的长辈都觉得他们前程光明,未来很有希望考中举人、进士的。他们留在族中,固然可以按部就班地苦读,慢慢往上考,但无论师资、藏书以及人脉,都绝对比不得京城里的环境好。虽然秦简说过,叔祖永嘉侯秦柏年纪已大,精力有限,不可能手把手地再教导出一个弟子来,但只要能偶尔得秦柏指点一下文章,就够他们受用不尽的了。更别说,京城里还有那么多的名师大儒,青年才俊,在这样的环境里多熏陶几年,估计也会让他们的学问大有长进吧?四人抛家舍业,跟随秦简北上,将来会住进承恩侯府里,一切衣食住行上的花销,都会有秦简负责。余心兰已经在收到丈夫来信时,就把这四人以及他们随行仆从的住处收拾出来了,又替他们物色了一位合适的西席,约好开春后就要来府中坐馆。以寿山伯在士林中的地位,这种事对余心兰来说,并不是难事。秦简到家后的第二日,三房秦柏一家便过府去看望了。秦含真得了信,也与赵陌一同前往问候,顺便跟那几位族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