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头掀开垃圾盖看,这两天天气冷,没什么异味,不过,这就是贾桂芝丢的垃圾吗?他好奇地拈起一幅画像,也不像是画像,布质的,画的挺精细,就是里头的人凶神恶煞了点,不不,不像人,倒有些像佛,但是皮肤深蓝,还长了三只眼……还有缺胳膊少腿的雕像,那张脸别提多吓人了,脖子上还缠了一圈骷髅头……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翻腾了一会之后没发现别的异样,张头想拎一个回去研究,又觉得怪瘆人的下不了手,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回到空置房,他翻出那张照片给几个干警看:&ldo;贾桂芝扔的垃圾里一堆这些东西,这什么玩意儿?&rdo;奇怪,他们好像都知道,其中一个还翻了他一眼:&ldo;拿人开涮呢头儿,你不知道这什么啊?这佛像啊。&rdo;&ldo;哪个国家的佛像啊?&rdo;张头是真纳闷,他寺庙去的不多,逢年过年会陪老婆去杭州灵隐寺拜个菩萨烧个香,人家那些菩萨别提多和蔼了,一看就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ldo;藏传佛教啊,这叫忿怒相。就算你没去过藏区,电视节目里也总该看过啊,这几年西藏旅游多火啊,男女老少都要坐着那火车去拉萨……&rdo;张头没好气:&ldo;别瞎打岔。&rdo;顿了顿又纳闷:&ldo;这贾桂芝家里,怎么有这玩意儿?&rdo;前头翻他白眼那人又翻他了:&ldo;头,你了解过贾桂芝的资料没有,人家藏区出生长大,信藏传佛教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你这问题的点抓的不对,要我,我就得问了,信教的人都那么虔诚,怎么能把佛像当垃圾扔了,这不是大不敬吗。&rdo;慢着慢着,张头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前半段话上:&ldo;藏区出生长大?&rdo;&ldo;是啊,青海人。老家哪在着?&rdo;那个干警胳膊肘碰碰另一个,&ldo;那字比划怪多的,叫什么来着,什么谦?&rdo;&ldo;囊谦,青海囊谦。&rdo;去老宅的路上,秦放犹豫再三,还是把邵琰宽的消息告诉了司藤。司藤挺平静的,只是问了一句:&ldo;三姨太?&rdo;&ldo;三姨太。&rdo;&ldo;哦。&rdo;秦放看司藤的脸色,好像是真的平静,并非欲盖弥彰,都说哀莫大于心死,这是对邵琰宽彻底绝望,所以形同陌路?***车子缓缓驶进老宅所在的小镇。这小镇,真的几十年来都没有太大变化,政府的规划野心勃勃,一心把中心城市打造成经济龙头,小镇因为发展的停滞和绝大多数住户的外迁得以保留古旧的面目,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秦放家当年算是大户,门楣的横阔都比左邻右舍更大气些,进门就是个杂糙丛生的大院子,受开门声的惊扰,糙丛里横窜出一只断了尾巴的野猫,嗖地一下子窜上院墙,弓着精瘦精瘦的身子警惕地打量来者。秦放说:&ldo;好多年不来了,我父母一辈已经定居杭州。以前爷爷奶奶在世,逢年过节时,家里人还会回来看看,老人家走了之后,得有个……十来年,我都没来过了。&rdo;照片都挂在偏屋的灰墙上,前头单志刚派过来拍照的下属做事挺精细,拍完之后,所有的照片原样归位,镜框都拿抹布抹了一遍,干净锃亮,对比屋子的破旧蒙尘,显得分外不协调。司藤对着墙上那张照相馆里的全家福看了很久,说:&ldo;你太爷爷长的,其实一点都不像西北人。&rdo;秦放也这么觉得,老一辈的说法里,曾祖母顶了青海囊谦那个染时疫暴亡的女子的婚约,那太爷爷应该是青海人‐‐这趟和安蔓去青海,他亲眼看到,当地男人都人高马大粗壮彪悍,太爷爷呢,圆圆滚滚,细眉细眼,穿长袍马褂时,好像是无锡的惠山泥捏出来的大阿福,从头到脚透着江南水乡土财主的调调。所有的照片翻拍时都已经看过,没什么特别的,秦放又领着司藤挨个屋子走了走,这老宅子父母一辈是清理过的,值钱的东西早带走了,只剩了一些卖不掉的旧家具和不值钱的字画,老照片只捡走了几张做纪念,大部分留下了‐‐主要是因为秦放的母亲,秦放记得自己小时候,母亲跟他提过一次,说是老宅子阴森森的,那些照片在墙上挂了那么多年,带回来心里害怕。为什么害怕,是怕那些死去了太多年的人吗?可是转眼间,母亲自己也过世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