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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话（第1页）

等着膝盖跪得有些肿了的胤禩，一瘸一拐地到坤宁宫时已经是夜晚时分了，胤禛和四个孩子早已用完了膳，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说着话，在温暖的灯光下，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让胤禩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嫉妒之情。“皇上驾到！”高无庸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表情，忙自动屏蔽了此前主子不让通报的旨意。胤禩也是正了正身，摆足了架势，等着屋里的人前来请安。

高无庸的这声通报倒是真的让屋内的几人吃了一惊，这几天皇上频频摆驾坤宁宫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诡异。胤禛觉得有些头疼，碍于身份，也是没法，只得在容嬷嬷和兰馨的搀扶下，硬撑着下床给胤禩请安。“咳，咳，咳，皇后的身子没好，免礼了吧。”胤禩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就直接进了屋，亲自弯腰扶起了皇后。本来此前胤禛是由两个人搀扶，身体的重心也落在一只脚上，而此时搀扶的人换成了一人，容嬷嬷和兰馨看到皇上亲自动手，也不敢贸然上前搭手，这也使得胤禛的重心一时不稳，一用力，身体便向前倒去，直接倒在了胤禩的怀里，胤禩倒也不慌不忙地稳稳搂住了他。这让胤禛是又羞又怒，脸是红到了耳根，可在旁人看来，皇后娘娘是一脸的娇羞。高无庸和容嬷嬷对看了一眼，忙是一边跪安，一边拉着在屋里子当电灯泡的三位阿哥和一位公主退下，高无庸也忙传话给皇上准备热水敷膝盖，顺便叫御膳房再准备晚膳送到坤宁宫来。

“快放开我！”胤禛推了推身前的人，胤禩低头看着怀里一脸羞愤的人，此前的不爽与嫉妒之情完全被甩到一边去了，故意贴在胤禛的耳边说到：“朕怕放开了手，皇后又会摔倒了。”“混账！”胤禛生气地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胤禩那双充满戏谑之情的眼睛，顿时就有些泄气，挫败地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他。呵呵，胤禩低笑了两声，忽然放低了身子，一个公主抱，就将怀里的人直接抱了起来，“胤禩，你干什么！”怀里的人禁不住叫了一声，忙搂住了他的脖子。胤禩的膝盖虽然还是疼着，不过，换来了自家四哥这样的反应，他的心里倒是觉得值得了。“四哥不要乱动，弟弟刚才跪的膝盖还疼着，要是摔了你那可就不好了。”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胤禩满意地笑了起来，再次贴在胤禛的耳旁悄悄地说，“四哥可不要再这么大声叫弟弟的名字了，咱们借尸还魂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这样一惊一乍的，被旁人听了去，怕是要把咱们当成妖怪对待了。”胤禛低着头，闷闷地回答道：“我知道了，以后，以后我会小心的。”看见自家四哥这副委屈的模样，胤禩心情大好，将他抱上床，让他斜靠着坐着。

胤禩正准备要说话，外面高无庸却通传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要进来为皇上热敷膝盖，胤禩没法，只得坐正了让那帮奴才进来忙活着。看着胤禩有些红肿的膝盖，胤禛有些迟疑，对上胤禩带笑的眸子，诺诺地问了一句：“这是跪肿的么？”胤禩听到这话，立刻笑了起来，自家四哥还真是有意思，也不想想他儿子这身子怎么说也是万金之躯，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惩罚？虽说只是跪了好几个时辰，但对于从小金贵的乾隆爷来说，这也是极限了，在寿皇殿那种阴冷的地方，不跪肿才怪呢！胤禩抬手帮胤禛顺了顺鬓角的头发，轻声问道：“皇后这是在关心朕吗？”“你……”看着一屋子努力让自己当背景板的奴才以及眼前这个眉眼之间神情越来越像前世那个笑面虎的“弘历”，胤禛有些泄气，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要关心你。”然后自顾拿着放在一边的书看了起来，胤禩也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那些伺候着的奴才也只得将帝后之间的这种打情骂俏自动屏蔽，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热敷之后，胤禩觉得膝盖好了很多，正好御膳房也送来了晚膳，挥退了一帮奴才，只留下了高无庸和容嬷嬷两人，胤禩也感觉自在了不少，侧头询问斜靠在榻边的人：“还要吃点么？”胤禛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胤禩这才一人走到桌前，在高无庸的张罗下用起晚膳。胤禛有些迷惑地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按道理，胤禩应该对他是恨之入骨的，可是他处处表现出来的示好又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胤禩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吗？不得不说，做过皇帝的人，那份猜疑之心是不会随便丢弃的。胤禩这几天的行为来看并没有给自己添堵，以他上辈子的性格来说，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自家兄弟自己还不了解么？爱新觉罗家锱铢必较的性格在他们那一代的兄弟身上可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在想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胤禩已经用完膳，坐到了榻前，而高无庸和容嬷嬷也退了出去，胤禛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发愣，思绪又回到了上一世，他们兄弟两个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是未分府大家都还在宫中的时候？还是各自仅仅还是“四阿哥”与“八阿哥”的时候？胤禛有些迷惑了。“四哥？！”胤禩讨厌这种自己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看见眼前神游的人，胤禩知道他又陷入一个人的思绪当中，上一世，他就是这样，在他眼里，除了老十三以外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弟弟。难道这一世，他又想把自己摒弃在外？胤禩的眼神暗了下来。

“四哥！”胤禛忽然觉得手上有些疼，回过神来正好对上胤禩那双布满阴霾的眼睛，“干嘛？”胤禛想要从胤禩手中抽回被他捏的生疼的手，可是却没能如愿，被人紧紧握着，心中不免腹诽，那么用劲干什么。胤禩看着眼前一脸不自觉的人，嘴角露出了嘲弄的笑容，“怎么？四哥又在想着怎么对付我这个拖你后腿的弟弟了吗？”“你胡说些什么？”胤禛不禁皱了皱眉头，“我怎么胡说了？上一世四哥你不是就用那些手段收拾了弟弟吗？这一世，我直接入了弘历身，这不是正好给了你收拾的借口吗？这样一个不着调的皇帝，直接被除名，顺便再扔出爱新觉罗家的宗谱也是应该的，这样好的一个借口和理由，四哥没道理不会利用啊。”胤禩痞痞地说着，也不看胤禛的表情，只是低头玩着他没有拿书的一只手。“而且，这样的话，‘皇后’的儿子也能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位子，以如今能继承皇位的阿哥们的年龄，亲政是万万没有可能的，‘皇后’垂帘听政那是理所应当的，‘皇后’也就成为我大清最尊贵的女人，这样一来，爱新觉罗家最高统治者的权力不正好也落在四哥你的手中吗？”

抬头对上胤禩极为认真地眼神，胤禛气得浑身发抖，很好，原来自己的弟弟竟然是这样想他的，抽回自己的手，指着屋外，“你，出去！”胤禛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胤禩看见他的反应，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依然嘴硬，“这里是朕的寝宫，在哪里呆着是朕的自由，没人有资格来指挥朕。”胤禛看着他，心里一阵难过，是啊，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一世他们的身份已经对调过来了。眼前的人早就不是那个叫着自己“四哥”的弟弟，也不再是那个任由他打压的“廉亲王”，他是大清王朝最高贵的人，也是掌控着天下人生死大权的一国之君。而自己呢？这一世，早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了，仅仅是皇帝寝宫中的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是有“皇后”这样尊贵无比的身份，可对于一个不受皇帝宠幸的女人来说，一切不过都是浮云而已。垂下眼睑，胤禛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愿多说什么，恭敬地回答道：“是臣妾莽撞了，请皇上恕罪。”

听着这样生疏的回答，胤禩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心慌，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四哥，我……”“胤禩！”胤禛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没错，这一世，我们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也只能按照如今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我知道，你恨我，上一世我欠你的，这一世你要怎么报复我都没有任何怨言，包括你要对付我的后人，我也无话可说，我早就想通了，他们身为胤禛之后，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来，他们也是在为我的任性还债。只是，我希望，看在同时爱新觉罗家血脉的份上，放过十三弟的后人，他们和十三弟都是无辜的，当年胤祥不过也是按照我的旨意在做事而已……”“住口！”胤禩一听到胤祥的名字就火大，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总是最受四哥关注的，就连这种事情，四哥也见不得他的后人受一点委屈。

“胤禩……”胤禛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发火的人，自己都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报复了，他还有什么可气的。“老十三的后人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后代，我和九弟的后人就不是了吗？当年，你在对我们下手的时候，是否想过，你下狠手的对象也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是否想过我们后人的身上也和你、还有十三弟后人的身上一样留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液？你凭什么要求我放过老十三的后人？当年，他就是你的帮凶，如果不是他助纣为虐，我和九弟的后人能够落得如此下场？我的弘旺会落下郁结于心的病根？兰馨会有家回不得，过着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你和老十三造成的，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说着这些，胤禩眼眶也红了，他的不甘，他的愤怒早就压抑在心底许久，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缺口。

“助纣为虐？你是这么看的？”胤禛喃喃地自语，其实，让他坦然接受胤禩的种种指责，他是能够做到的，毕竟，当年他对他和老九的惩罚确实是有些苛刻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胤禩竟然说出了“助纣为虐”这四个字，他把他和纣王放在了同等的位子？“哼！他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为虎作伥，不知好歹！”胤禩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丝毫没有注意到胤禛的情绪。“‘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呵呵，很好，很好……”胤禛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不禁抓紧了胸前的衣服，“你……怎么了？”胤禩有些迟疑地看着低着头完全看不清楚表情的人。

心脏的地方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胤禛扔开了手中的书，两只手都用力抓紧了衣襟，他知道，那种痛不是来自*上的疼痛，而是来自内心深处，并不是紧紧摁着就能抚慰的，可是眼前，除了这样的方法外他还能怎么办呢？他不能叫人来，也不愿有人看见他这副狼狈的表情，能够理解他的只有十三弟，可是通过刚刚与胤禩的对话，他更加不能随便暴露十三弟的身份，他害怕胤禩迁怒于十三。上一世的自己是何等的骄傲，圣祖皇帝最看好的四阿哥，群臣敬畏的雍亲王，百姓敬仰的雍正皇帝，而如今，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重生，即使，这个女人还是自己曾经最最疼爱的晚辈，可这一切也没法掩盖自己内心的屈辱。不仅如此，上一世的死对头竟然重生为了他的“夫婿”，注定这辈子都翻不了身，难道真的是因为上一世自己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这一世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吗？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本以为坐到了一国之君位子上的弟弟多少能够体谅一些自己的苦心与情非得已，没想到最终得到的还是那八个字，果然，这一切都是报应。种种的委屈，加上内心的疼痛，胤禛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感受到胤禛情绪的强烈变化，胤禩有些慌了，他不要再被四哥排斥，“四哥，你怎么了？”胤禩看不见胤禛的表情，心里也十分着急，“没，没事儿，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罢了！”胤禛定了定神回答道，可是他的话里还是带着明显的哭腔，胤禩这下彻底吓着了，他没有想到他一向骄傲、一向冷漠的四哥会哭，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四哥，嗯，四哥，你，哭了？”胤禛有些无奈地说，“此前老八不是说四哥转世为女人，性子也变得像女人一样的吗？我没什么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睡一觉起来就没事儿了。”听着胤禛这般自嘲的话语，胤禩觉得心里越来越不安，仿佛有一个缺口，越来越大，无论怎样也堵不住了。“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听见了，上一世，我做了很多错事，确实也是我对不起你和老九，但是若是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为了江山社稷，我想我还是会采取那样的手段，依然会那样做。其实这样看来，我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我活该，这一切都是的报应，我确实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你什么，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你觉得心安理得，能够出一口恶气也就行了。”胤禛拭去眼角的泪水，抬头看着胤禩一字一句地说道。

“四哥，我不是那个意思……”胤禩这次是真的慌了神，他没有想到他骄傲如此的哥哥竟然会当着他的面落泪，而且四哥性子一向冷淡，若是真被他恨上了，他会直接把你当成路人，完全不在意你的存在。“算了，胤禩，你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多问了，以我们两人的心境，都是无法了解对方的想法，刚刚我也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是做哥哥的欠你的。现在也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胤禛无力地摇了摇头，也不愿多说什么，“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连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听我说完？”胤禩站了起来，一脸阴霾地盯着胤禛，“你在说些什么混话？”胤禛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顶着他儿子的脸，却性格脾气完全是他八弟的人，明明就是他在讨厌自己好不好？怎么现在反过来了？“我就知道在你心里，只有老十三才是你弟弟，其他人就什么都不是，哼！”说完这句话，就怒气冲冲地踹门而出，胤禛不明白，他这八弟，是哪根筋不对了。

容嬷嬷一脸不解地进了屋，一边帮着皇后宽衣，一边念叨着：“娘娘，您还是让着皇上一些吧，您看看这好好的非得把皇上气走了，又便宜了那些狐媚子。”“好了好了，嬷嬷，今儿个还是到内室去睡吧，这门都被踹成这样了，睡在这里非得着凉不可。”胤禛打断了容嬷嬷的话，这几天胤禛都睡在外室的榻上，为的就是方便奴才们伺候，毕竟皇后的内室不是什么奴才都可以进去的，可是今天，外室的门都被某个发飙的人踹成这样了，显然是不能睡了。考虑到皇后行动不便，正当容嬷嬷要叫人进来一起搀扶皇后进内室时，某个怒气冲冲的人又踹门而入，胤禛一脸的惊诧，不知道胤禩抽的是什么风，难道说他在弘历身上重生，也被弘历那抽风的脑子给影响了？

“全都滚出去！”胤禩看着眼前多余的人心中就不爽，“可是，皇上，皇后娘娘要到内室……”“啰嗦什么，朕不是还在吗？全都滚出去！”心情不好的胤禩挥手扫下了桌上的茶具，跟在后面的高无庸一脸的郁卒，这可是上好的青花瓷啊，还有，明明就是皇上自己踹门而出，奔着延禧宫去的，怎么刚刚走到一半就折了回来，而且还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一路上谁也没有冒犯他呀。高无庸只得向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带着一群人退了下去，只剩下独自坐在塌边，还有些发懵的胤禛。胤禩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上前去抱起了他，“胤禩……”胤禛低呼了一声，他也没明白胤禩这究竟是怎么了。而胤禩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往内室走去，胤禛忽然想起，怎么说两人都是夫妻的身份，难道说……想到这里，身子不禁僵硬起来。胤禩感觉到怀中人身子的变化，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恶声恶气地说：“你身子还没有好，爷才不会碰你呢，哼！”胤禛松了一大口气，还好玉娴这身子需要调养，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眼前的人。

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胤禩竟然没有叫任何奴才进来，直接自己就开始宽衣，胤禛看到这个情景彻底慌了神，“你不是说……”后面的那几句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胤禩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看着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的胤禩，胤禛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脱下衣服，直接吹灭了灯，放下蚊帐，大大咧咧地钻进他的被窝，可是旁边，不是还有多余的棉被么？而且，还这样被人抱在怀里。“胤禩……”胤禛小声叫了一声，他们不是刚刚才吵过架么？干嘛弄得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再说了，就算是上一世他们还是亲兄弟，可两人成年后就没有再在一张床上睡过觉，更何况这一世两人的身子也和上一世不一样了，这样是不行的。“你不要扭来扭去的！”身后传来了胤禩有些凶狠的声音，胤禛一僵，心里是无比的委屈，又不是他想这样的。“那你放开！”胤禛有些闷闷地说道，“休想！”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彻底摧毁了胤禛的希望。“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的-皇-后！”胤禛的耳边传来这句话，放在腰上的手又紧了些，他彻底被身后的人抱在怀里，“轰”的一下，胤禛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发烫。

“不要多想，乖乖睡觉了。”感觉到有个软软的东西从自己的脸上掠过，胤禛这次是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地闭上了眼睛，脑里反复涌出的一句话泄露了他的心思：“四哥，这辈子你休想再摆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