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幽抱着小小的手就是一顿,低头微微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方才抬头道:“传她们进来吧。”这些人能忍了这么久才来找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吴进家的与来兴家的两个人一进来,就给曲清幽行礼,曲清幽笑道:“都坐下来吧。”
吴进家的倒是大方地侧坐了,毕竟她的丈夫可是罗阙身边的亲信,在府里也是有点地位的人。而来兴家的倒是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的一个小角,她的上位来自曲清幽的钦点,所以没有吴进家的这么大方就坐下来。
“吴嬷嬷,来兴媳妇,来找我有何事?”曲清幽笑道。
来兴家的抢先道:“二奶奶,自打您不管家了之后,掌家权交回给国公夫人,我们这一派得自您提拔的人都被打压得不成样子了。前段时日奶奶临产,现在又坐月子,按理奴婢不该来找您发牢骚,但是二奶奶的月子都快坐完了,是不是要考虑重新当家呢?”她被打压的是最惨的,那个蒋兴家的又回到了国公府,那个老太婆记恨她治丧那回抢了她的差事,现在更是借着国公夫人的名义整治她。
吴进家的接口道:“二奶奶,奴婢本不应该来烦您,您还在月子当中,只是奶奶,我们这群跟随您的人,您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啊。现在大家都在忍耐着,就是为了奶奶出了月子之后重掌大旗,登高一呼,不让那些个小人再蹦跶。”她原本应该是唐夫人一派的,只因后来二奶奶掌家后,她倒向她这一派,所以现在唐夫人也记恨上她,把她管人事的差事收回,又让她管回府里的瓜果草木等事,她不止一次的向丈夫抱怨过,但是丈夫只说要等二奶奶坐月子临近尾声了才好提这事。
曲清幽早在交出管家权的时候,就知道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回事的,唐夫人那人肚量不大,头脑又简单,一定不会容得下她曾重用过的人。她伸出食指逗弄着小小的小嘴巴,看着女儿咧开嘴笑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拿过一旁干净的巾帕给她擦拭一下口水。
吴进家的看着二奶奶的神情若有所思,细细地观察她的神色,这个奶奶做事不像某些人般风风火火,但是厉害起来却是很多人都赶不上的。
倒是来兴家的本就黑的脸色此刻看来又黑了不少,她实在受不了二奶奶的不言不语,试探地出口道:“二奶奶意下如何?”
曲清幽给小小擦拭干净了口水,这才抬眼看着这两人,吴进家的这人还不错,不太急躁,倒是来兴家的过于焦急了。“婆母毕竟是长辈,我一个晚辈也不好与她争什么,尤其是这个掌家权就更不好提。我知道大家都有难处,也是因为受到了我的牵连,在府里的日子有些难熬,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去向婆母要回当家权,这不合适也不合礼法。”
来兴家的一听曲清幽拒绝了,脸色就更是难看,原本她是抱了很大的希望而来的,就是希望二奶奶可以重新当家,这样她也可以跟着水涨船高,可哪想到二奶奶居然不想要再掌家了?“二奶奶,您是世子夫人,由您掌家是再合适不过的,国公夫人虽然现在看起来康复了不少,但是嘴角仍有些个歪,怎么看都是没好利索的样子。奶奶何不趁此机会把掌家权再要回来呢?况且哥儿姐儿现在都快满月了,奶奶正是重提主持中馈的时候啊。”她的声音很急切地劝着曲清幽,突然从云端摔下来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吴进家的眼睛眨了眨,二奶奶的话中有话,她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看了看曲清幽那含笑的嘴角,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尤其是二奶奶最后的一句话已经把她的态度表明白了。
曲清幽又看了看这吴进家的,这女人倒是如那钟老婆子一般精明,但是却比她内敛一些,不会像那个老太婆诌媚或整人时鱼目就会放精光,看来往后她倒是可以多给她一些机会。“我话已经说明白了,吴嬷嬷、来兴媳妇,你们都先回去吧,哥儿姐儿还要喝奶呢。”
二奶奶已经下了逐客令,吴进家的与来兴家的急忙起身行礼慢慢退出去,吴进家的倒是退得快一些。来兴家的嚅动了一下嘴唇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想到二奶奶的话,她又不好再开口相劝,看来想要翻身,惟有等到唐夫人理不动家了之后轮动二奶奶时才有机会了,心里长叹一声。
两人出了外厅拐到转角处,来兴家的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一脸沮丧地对吴进家的道:“吴嬷嬷,看来二奶奶是不打算再当家了?您还好一点,丈夫毕竟是国公爷身边的亲信,国公夫人再针对您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惨了。”
吴进家的笑道:“你真的这样认为?”
来兴家的一听吴进家的话,忙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突然拐角处闪出钟嬷嬷的身影来,只见这老婆子的一双鱼目里含着几分嘲讽又兴奋的笑意,“怎么样?碰钉子了吧?”
吴进家的与这钟嬷嬷虽然来往不多,但是这老婆子是什么人她岂会不清楚?她管人事那会儿可是真正领略过这老太婆厉害的一面,笑道:“钟嬷嬷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您老的本事我也是清楚得很,二奶奶的心思,相信嬷嬷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钟嬷嬷一听这话,鱼目里的光芒就立刻黯淡了下来,这个吴进家的居然拿二奶奶来压她,想起二奶奶曾给过她的警告,身子本能的一颤,冷然道:“吴进媳妇,别拿这话来刺我这老太婆的心,二奶奶的心思有谁能猜得中?你这话若传进奶奶的耳里,我这老太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吴进家的笑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钟嬷嬷又何必动怒呢?大家都是同坐一条船的人,何不打开心胸说明白话?”
来兴家的听着这两人说话如在雾里,不解地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有这闲功夫说这话,还不如想想如何劝二奶奶改变心意更重要。”
钟嬷嬷看着来兴家的,嘴角不屑地掀起道:“二奶奶的心思从来没变过。”这人有够蠢的,若不是当时二奶奶需要的是忠心的人,要不然才不会钦点她的名字。
吴进家的也笑道:“是这个话。”
这两人说的是什么话,来兴家的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但又不好开口追问。
吴进家的看着这来兴家的一头雾水,这才好心地解释道:“二奶奶是要再当家的,但是缺少的是一个借口,一个合理又不能让人反驳的借口,你这会儿明白了吗?”
钟嬷嬷笑道:“是这样说没错,二奶奶为人精得很,这不但是给我们这些下人一个表现的机会,同时也是考验一下大家能力的好时机。”她看这二奶奶行事都有一年多了,又岂会不知道这奶奶的心思极重,她不愿意亲自去布局就是为了要撇清关系,但是又把这信息传达出来,自有聪明人会想法子为她办事。想到这,她在这府里已经算是人精的人也不得不钦佩她。
来兴家的这才明白过来,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钟嬷嬷道:“这事操之过急倒会坏事,倒不如想个周全之法。”然后看向吴进家的,“你可要安抚好大家的情绪,二奶奶再回来掌家那天不会太远的。”
吴进家的笑道:“那是当然,大家翘首期待二奶奶的回归已经很久了。”
竹林苑里,罗二姑披着氅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白雪覆盖着的大地,若是在江南,现在一定还是青山绿水,这北方就是冷啊。“凌大的谢礼送来了吗?”她问着自己带来的心腹之人。
“都送来了,夫人要不要亲自点点?”
罗二姑转身接过檀木盒子,打开来看,居然是一叠的银票,笑道:“这凌大,在江南时我就看此人不大顺眼,不过还好,该给的一张也没少。”然后又把盒子递给心腹之人,“都收好了。”
殷雅诗在一旁喝着茶水,看着母亲转身又坐回炕上,脸上颇为不满地道:“娘,我们可是书香世家,你和那些个低三下四的商人来往也不怕落了殷家的脸面?若给爷爷知道,还不是一顿好骂?”
罗二姑给自己续了一碗热茶水,端起就喝了一口,颇为严厉的脸庞对着女儿就道:“你懂什么?书香世家只是说得好听,家中能有多少资产?就算有,也是族里的,不是我们娘俩几个的。你爹又走得早,除了给我们娘俩几个留下了一些田产之外,还有什么?”当年她出嫁之时,母亲也是碍于书香世家这四个字,并没有给她过于丰厚的嫁妆,瞥了眼女儿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没好气地又道:“你个傻孩子,你哥要出仕,这银钱就少不得,虽然有你大舅父一家罩着,但是自个儿手里还要有些积蓄,少不得也要上下打点一番。再者你出阁时的妆奁也要花钱,难道你要寒寒酸酸的就出阁?若是那样倒好,我倒是省了一笔。”
殷雅蓉一听到母亲提到自己的妆奁问题,这才把那不满的脸色收起来,“娘,你勾结外人就给大舅母下套,大舅母知道了还不气恼你?再者那凌家还是商家,这样的身份还妄想送个姑娘进来当二表哥的妾?这凌家倒是痴心妄想得很。这样低身份的人我连和她说话也嫌脏了我的嘴。”士农工商,谁不知道商人最是低贱。
“你那大舅母不是个聪明人,她现在已经完全信了那个解签和尚的话。再说没凭没据的你大舅母不会想明白其中的因由。不过有一点你倒说对了,这凌家要送女儿进国公府只能说是妄想了,你那二表哥不会纳她为妾的。”罗二姑记得上回这二侄儿夫妇倒是同心得很,连她殷家的女儿都做不了这妾侍,这商家之女就更是不可能。
“那娘还帮他们?”
“为什么不帮?于我可是没害处的一件事,再者我与凌大已经说好了,就这一次而已,那凌家的姑娘有没有本事哄得你大舅母答应为她做主那就是她的事了,可与我无关。”罗二姑颇为凉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