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悍东的一席话,让徐沈平严肃的表情松弛开来:“这么好的一个尤物,你自己不留着?”“我家里的那一位是个大醋缸,我怎么敢惹这个麻烦?我天天在外面快活,还会缺少女人?这就应了社会上的一句口头禅,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王悍东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徐沈平给王悍东这段话下了个评语:“你这会儿是说了老实话,可是你在尊夫人面前做人就不老实了。”官场中最最贬义的词恐怕就是“老实”这么两个字了,哪个头上若摊上“老实”两个字,他的政治生涯基本上算是完了,所以王悍东对徐沈平说他不老实并不反感:“我在外面都是逢场作戏,何必当真呢?刚才我说的两件事你先斟酌一下,改天给我一个回音。”徐沈平应下了以后,王悍东打手机叫颜丽过来。自从颜丽转台到大富豪夜总会以后,王悍东要求颜丽只能坐台不能出台,他已经把颜丽今天所有的钟点费都包了下来,仅此一点,足见王悍东的用心良苦和对徐沈平的兄弟情深。在王悍东打完手机一分钟之后,颜丽已经坐在徐沈平的腿上了。颜丽打扮十分性感,露胳膊露腿外加半露奶,看得君子和色狼都会眼睛生疼。王悍东觉得再待下去已经不合适了,便知趣地退了出来,任由徐沈平和颜丽在里面翻江倒海、颠鸾倒凤。徐沈平和颜丽在大富豪夜总会一直鬼混到下半夜,俩人还嫌意犹未尽。徐沈平因为明天(准确讲是今天)上午还要上班,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家了。颜丽则由妈咪安排去接了新客。古人说婊子前门迎新、后门送旧,真是一点不假。徐沈平和父母亲住在一起。这是一座民国时期单门独院的小洋房,小洋房坐处北京路的西端,和市委、市政府只有一站之遥。小洋房分上下两层,三楼是尖顶的杂物间,向南开了两个老虎窗。小洋楼在中华民国政府期间,原是当地的一个官僚的私人官邸,大陆解放时那个官僚随同蒋介石一起逃到了台湾,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接管了小洋楼,以后一直是用做市级领导的宿舍。院内绿树成荫、花木扶疏,十分幽静和雅致。徐沈平到家的时候,他的父母亲已经进入梦乡,王悍东和他讲的两件事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由于他今天在颜丽身上消耗了过多的精力,所以感到疲惫不堪,连脚都没洗就上床睡觉了。徐沈平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等他匆匆赶到中华路上的地区交通局,已是上午九点半钟。徐沈平一进局办公室,手下工作人员向他汇报了两件事:一件是王行长打了几次电话找他,看样子有什么急事;另一件是章局长要他来了以后马上去见他。徐沈平对王悍东来电话的原因能猜个大概,无非是想听听昨天他说的两件事情的回音。徐沈平心想:真是皇帝不急,急煞太监,我都不急,他急个鸟?可是章局长又有什么急事呢?章局长章建国在正式场合的全称,应该是交通局章建国副局长。官衔前面的“副”字在中国很有讲究。在军队里不管什么场合,称呼副司令、副政委、副军长……前面这个“副”字万万省不得,而在政府里的大多数场合,称呼副市长、副书记、副局长、副主任……前面这个“副”字万万加不得。凡是自己官衔前面有“副”字的人,都千方百计要把“副”字去掉,徐沈平是如此,章建国同样是如此。徐沈平一踏进章建国的办公室,章建国立即起身相迎:“小徐,快请坐。”章局长的秘书进来给徐沈平送了茶。章建国示意秘书离开:“我现在和徐主任有重要工作要谈,不要让别人打扰我们。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不是必须急办的事情,统统放到下午再说。”秘书退了出去,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严了。“来,抽烟。”章建国一边说一边把他办公桌上的一条软包“中华”烟推了过来,“交接工作做完啦?”徐沈平打了一个哈欠:“大体上差不多了。今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不清楚,找彭处长问一下也方便。”章建国分管局办公室。彭处长原来是交通局办公室副主任,不知是什么原因,办公室的正主任位置一直空着。章建国为了给徐沈平腾出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把原来局办公室的彭副主任调到局综合计划处任副处长,因此彭主任变成了彭处长。彭处长对这次调动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说坐在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各种颜色的收入丰厚,但是综合计划处责任不能说不重,权力不能说不大,自然油水就不能说很少了。综合计划处组织编制公路、水路交通行业发展规划和有关计划;拟订交通行业发展战略、投资融资政策;负责交通建设综合工作,维护交通建设市场平等竞争秩序;组织协调国家、市重点和大中型交通工程建设项目的实施管理工作;负责重大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前期工作、设计审查和后期评价、竣工验收工作;负责交通运输利用外资和国际交流合作工作;负责港口及港航设施建设使用岸线的布局规划及审查工作;等等。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曾经说过:“使人堕落和道德沦丧的一切原因中,权力是最永恒、最活跃的。”彭处长的调动是祸是福,只能靠他自己的修行。徐沈平没有接章建国推过来的“中华”烟,反而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中华”烟点上,并甩了一支“中华”烟给章建国:“章局长,今天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办公室去办?”章建国点上徐沈平甩过来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让余烟从鼻孔里徐徐而出:“这两天局里没有大活动,办公室就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办。不过……王悍东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问起了你的事,他问我为什么不利用这次调动的机会把你提为正处。”徐沈平心想,王悍东还真够朋友,说到做到,就附和了一下:“章局长,我初来乍到,什么成绩还没有做出来,不应该去考虑自己如何进步的事。提不提正处应该由组织上去考虑,请组织上多多对我帮助培养。我个人只有努力地工作,来回报组织对我的培养。”章建国在官场混迹多年,谙熟官场之道。现在的官员喜欢打官腔、讲套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要依靠组织上的栽培,其实组织上并没真正去栽培过谁,他们几乎都是靠自己的拳打脚踢、上下求索,才官运亨通、如愿以偿的。他对徐沈平的官腔只是微微一笑,这小子竟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是这么说:“小徐,只要你努力工作,个人所取得的成绩,组织上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组织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代表组织的是一群人甚至是一个人。一群人是党章规定的集体领导制度,而一个人是一长负责制。不过实际情况往往是一个人大于一群人。比如说我们局的老局长隔个把月就要退休了,谁当局长要由组织部的一群人去挑选,再向市委推荐,市委批准后再由市政府任命。可是组织部一群人的作用,还是不如徐部长一个人的作用大。所以说,组织往往只是扛在关键人物肩上的一块牌子而已。”章建国开门见山地把话头引到新局长的人选上。他敢这样做有三个原因:建国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位新任地委组织部长是否真的干净。徐文俊能够躲过一劫,不是他有后台就是他嘴紧手巧。建国通报了他昨天和徐沈平的谈话内容,从徐沈平不置可否的态度看,在徐沈平那里只要有钱,就能使鬼也去推磨。最重要的原因是章建国和徐沈平同病相怜,都急于把自己头衔上的“副”字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