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的瞳孔顿时张大,他极度惊讶地看着沈夜,说不出话。
“……我查了许久你的下落,一直无果,直到前些日子方才知道,原来我什么都查不到,是因为你告诉我的,根本不是你的真实名姓。”沈夜继续自嘲地笑着,“谢衣……你是偃师谢衣。”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初七的人。从头到尾,你连名字都在骗我。”
初七张口,想要解释几句,却被沈夜接下来的话所打断。
“哦,我托人查找,最大的收获还不在于此。”沈夜看着自己的掌心,“我还打听到了关于前任流月城大祭司的一些消息。”
初七的脸色霎时变了。
沈夜看着他的表情,说了下去:“当年的流月城大祭司,姓沈名夜,是你的授业恩师,也是你最后选择割袍断义之人。”
“还有,”沈夜正视着初七的脸,语气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悲哀与愤怒,“他也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前流月城大祭司沈夜——你喜欢的人是他,对吗?”
“我像他吗?”沈夜步步追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初七的脸,“有多像?”
初七不语,只抿紧了嘴唇,微微垂下了眼眸。
这样的反应在沈夜看来近乎默认,这让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灰飞烟灭。
他自嘲地说着:“相似的脸,相同的名字……那我算是什么,你,又把我当做什么?”
打听初七的音讯,一直浩渺而崎岖。
初七两字作为人名来说略有古怪,但仅从字眼看却又稀松平常,沈夜也不知初七的家乡故里,故而仅凭寥寥名讳二字,寻人无疑大海捞针。而他也想过悬赏画像,但无论将那朝思暮想的容貌如何付诸丹青,却也终究难赋神韵。
直到上一次的任务里,敌手秉持绝世兵刃,刀光剑影间,沈夜执三生虽居上风险胜,三生却罕见的被对方的攻击震得微微卷了口。
沈夜对三生剑一向爱惜有加,了却任务,便连忙寻了长安最好的锻造铺子修复三生。店里最资深的工匠师傅费了老大功夫才规整好了刃上的卷口,却不免对三生剑啧啧称奇,说其绝非寻常兵器,而是偃甲中的极品之作,定系某位不世出的偃术大师的手笔。
沈夜便继续拜访数位偃师品鉴三生,得到的一致结论是:此剑锐不可当,锻工妙不可言,其制造者的偃术造诣,必是登峰造极已臻化境,思来想去,只有一人有此功力。
偃师谢衣。
所有人的嘴里,都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一个名字。
循着偃师谢衣的名字,江湖情报组织自是为沈夜搜集来了事无巨细的信息。有丹青画像,有苍劲字迹,沈夜一眼便能确认,这就是他的初七。
还来不及思考为何初七要隐姓埋名,龙兵屿一脉对外口径的盖棺论定,也被一并送呈到了他的面前。
偃师谢衣……其师为前流月城大祭司,后者勾结魔物滥杀无辜,所造罪孽罄竹难书,谢衣终与其师决裂……
这些情报中,有一句颇为刺目。
谢衣其师,名为沈夜。
这个名字自然让他无法不在意。
而当进一步的消息送抵手中,当流月城大祭司的画像和生平在他面前展开来时,沈夜记忆里的点点滴滴,都在拼凑和叫嚣着真相,一个足以让他的世界和感情,全然崩塌的真相。
一样的卷发,一样的眉宇,一样的轮廓……那方纸上的画像,面容森然,却似乎一脸嘲弄地看着画外的他,讥讽他的所得所期,所恋所惜,都不过如镜花泡影,都不过是冒名顶替。
那些美好与温柔,原来都不是给他的。
他早该想到,怎会有人初见就要护着一个人一世,怎会有人无缘无故就对一个身世飘零的孩子那般纵容与关爱。
他也早该记起,在他得名的那天,初七对沈夜这个名字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在他还是孩童的年岁,初七就说过有心仪之人,而那人,是教授初七刀法的人,是让初七每日不辍习刀的人,也是初七说毕生所学所求都只想回护的人,更是初七不愿跟他提起,甚至不许他出言不逊的人。
那些美好与温柔,真的都不是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