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驴车驶进了小王坎村,道路两边被烈日烤的叶片边缘发黄的白杨树,在风中摇曳着,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在鼓掌欢迎着新主人。
陈广良把行李提进门,仝兰芝牵着两孩子跟在后面进来。
她环顾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家:一张占满半间屋子的大炕,炕上放着一床棉被,一个搪瓷大碗,一袋面粉;炕前的地上有两只铁皮打制的水桶和一个脸盆,再无其它。
“妈!我要喝水。”小燕拉着妈妈的衣襟说。
小芳也嚷嚷着:“妈!我也要喝水。”
仝兰芝也感到嘴里干涩,陈广良把两个孩子抱到炕上坐下,对妻子说:“坐几天火车累了吧?在炕上坐下歇一会儿,我去烧水。”
陈广良到路边抱来一把黄柴,放到门旁的土灶边生上火,往锅里添水盖上锅盖。
隔壁尤家娃女人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热情地问:“老陈!你接到家属了吗?”
陈广良开心地说:“接到了,在太阳下晒了一路,都要喝水呢。”
“先到我屋里拿嘛,现烧咋来得及呢,把人渴坏了。”尤家娃女人说着话转身进屋去了,没多会儿就提着一壶开水过来啦。
一进门儿她就像见到了老熟人一样说:“他陈嫂子,你可是来了,你看着这屋里没个女人咋行列。”
小芳和小燕拿起炕上的大搪瓷碗,一口气一人喝了一碗水,小芳端了一碗水递给妈妈。
仝兰芝见有人进来,忙从炕上站起打着招呼,看着眼前头上包着方巾、身材矮小的女人说:“谢谢了,不知怎么称呼你?”
尤家娃女人说:“你咋还那么客气咧,都是离开家乡来闯生活的,大家互相照应着是应该的,额叫王玉花,老社员们都叫额尤家娃女人,你叫额啥都成。”
仝兰芝喝完水,说:“尤嫂子你来多长时间了?这里可真荒凉呀。”
王玉花笑着说:“这地方和口里不能比,不过这里能吃饱肚子,我们定西那里缺水,庄稼长不起来。咦!看你细皮嫩肉的叫人心疼呢。”
仝兰芝疑惑地说:“这地方也缺水呀,下了车走了一路看那地上连个草都不长,进了村儿才看到几棵杨树。”
王玉花说:“你刚来不知道,这里坎儿井的水可多呢,你看你一会做饭时还缺啥,尽管到我那屋去拿。”
仝兰芝又环顾屋子一圈儿,说:“尤嫂子,你看看这哪像个家?”
王玉花不以为然地说:“慢慢来,啥都会有的。”
陈广良被烟熏地流着泪进来说:“水烧开了!”
仝兰芝没好气地说:“就一个碗,四张嘴让我们怎么喝?连个装水的暖瓶都没有。”
陈广良说:“暖瓶有呢,在刘一德屋里没拿过来。咱们一会儿去再买一个。”
仝兰芝拿起脸盆儿倒了点儿水,给孩子和自己洗了把脸,随丈夫到公社供销社门市部添置了手头用的东西。回到家看门口堆放着的土块,吩咐陈广良挑水和泥,在屋里靠近炕的墙边砌起两道一米高的墩子,捡来横七竖八的树枝密密铺在上面,在往树枝上铺上一层泥巴摊平,一张桌子就做好了,家里盆盆碗碗的东西就不用躺到地上了。
与陈广良隔着两间屋子住的沈树盛妻子葛素华,睡醒午觉以后看到同乡家里又和泥又搬土块儿的,带着女儿好奇地来串门儿。
“呦,我说这老陈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勤快了呢?原来是媳妇和孩子来了。”葛素华说着俏皮话进来了。
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仝兰芝忙站起来让坐,两个人互相打量着,仝兰芝说:“听口音你也是老家人。”
葛素华看看还湿漉漉的桌子,说:“你怎这么能嘞,刚来就弄了个泥桌子,俺都来一个多月了,家里除了鞋不在炕上,剩下什么东西都堆在炕上。”
仝兰芝客气地让葛素华坐在炕上,看着她领着的女儿说:“你家孩子该跟俺家小燕差不多大呢。”
葛素华说:“五岁多了,你家小燕多大了?”
仝兰芝说:“俺家小燕四岁了。你这孩子长得像你,大眼睛,好俊呐,你也刚来这儿吗?”
葛素华说:“孩子她爸来支边都两年多了,整天叫俺来。以前是三个人住一间屋,你说怎么来呀?今年熬到一人住一间了,这不俺才来嘛。”
葛素华走出门开玩笑似的对陈广良说:“陈广良,你那泥巴还剩那么多,给俺用吧,俺也学你们支一个土块桌子。”
仝兰芝连忙对丈夫说:“你再活些泥,找些树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