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杖客悠然长叹。
鹤笔翁已然飞扑而上。他原本便非善类,与师兄既然翻脸,下手便不再丝毫容情,出招便是杀手。他知师兄武艺高强,又极富智计,自己若不立出杀手,先占上风,极有可能便栽在他的手里。是以这一笔点去便是他的绝招万星寒锥,双笔虚晃,犹如泼洒了万点寒星,令人眼花缭乱之际,突然其中一点疾射而出直指对方眉心。
若在平时鹿杖客化解此招定需抽出鹿杖,直戳对方笔风,身体倒跃半丈再使出半山悬瀑封住对方笔势,方能俟机化解。其意是以攻为守,再退而守之。他们师兄弟自小到老都在一起练功,对对方的武功路数都熟悉得紧,鹿杖客知道鹤笔翁这一笔最难当的便是那一笔不知会从这万点寒星中哪里飞出,若不退守,急难抵御。可是他此时依然双目微闭,双手倒剪,浑似欲闭目送死一般。
鹤笔翁心中先入为主,便道是师兄另有其他诡计,心中暗暗提防之下毫不收力,直点而去。这时突见鹿杖客身体后仰,在间不容发之际将鹤笔避去,右手轻拂,五指如莲花盛开般依次弹开,看似轻巧优美的五下轻弹,谁知鹤笔翁竟几乎不能闪避,原本他要顺势下点的招数慌乱间也变作了左笔横扫,右笔上挑,猛地向后跳跃方才躲开了。他大惊道:“这是什么功夫?”
鹿杖客嘻嘻一笑,道:“还是再见识几招再说吧。”
说着双膝微屈,人已飘至鹤笔翁身侧。张无忌也看得大惊,心道鹿杖客的轻功怎地忽然如此高明了?还有他的十指环扣间,便如佛家手印般暗含无数变化,表情却又极感谄媚低贱,这是什么武功?
便见鹿杖客脚步轻盈,如踩莲花,左手中指无名指对着鹤笔翁的太阳穴轻轻扫去,鹤笔翁挥笔去格,衣袖被指风扫中,扑地破了一个大口,慌忙侧跃,只觉如利刃般的冷风过后,身侧的一株小树哧哧两声被无形指风划开了两道深口。
鹤笔翁在转瞬间便由先发制人变为受制于人,心中大惊之下亦大怒,开口骂道:“好个贼鹿!学了怪异武功来杀我了是不是?”
鹿杖客嘴角含笑,右手食指微翘,已向鹤笔翁鼻尖按去,这一招之怪异,便如少女耍噌嬉戏一般。但对鹤笔翁来说却如一根毒刺迎面而来,刺未到,一股腥风已到。鹤笔翁盛怒之下竟不再躲闪,举一双鹤笔拼力一格,这一指便按在了鹤笔之上,鹤笔翁不等他按实,右脚已照鹿杖客的心窝蹬去。这一招虽很平常,但两人面对面时,威力却也极大。鹿杖客这一指若硬按过去,势必中脚。鹤笔翁情急之下竟起了同归于尽之心。
鹿杖客依然笑意不减,左手食、中、无名、小指四指轮番弹出,便如轻拂琴弦一般,自鹤笔翁踢出的右腿一路拂上,直至小腹,鹤笔翁便如纸鹞般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了雪地上,鲜血喷口而出。
鹿杖客哈哈尖笑,道:“师弟,你服了么?告诉你吧,今日我若要取你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但我却不忍心杀你。嘿嘿嘿嘿……”
鹤笔翁扶着树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止不住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半晌才道:“你用的这是什么武功?如此阴毒怪异!咳咳……”
鹿杖客道:“什么武功?告诉你吧,这是《葵花宝典》所载的武功。哈哈哈哈。”
鹤笔翁道:“《葵花宝典》?这种武功不是失传已久了吗?你是如何得到这种武功的?”
鹿杖客道:“数月前的秋季,我们奉使君之命在金陵开启了一座前宋皇陵,在一名陪葬老太监的棺椁里发现了这本秘籍。使君见我立功不小,便格外开恩地录了副本赐予我。还说我的武功路子和这部秘籍很接近,本身武功根底又极深厚,练起来定能事半功倍!哈哈,于是我就练了。啊——这门武功可当真是天下少有的奇功啊!一练之下便感觉畅快之极,只练了一个月之后我便感到武功突飞猛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力!不久前我在甘南曾经与那小贼张无忌照过面,可惜我当时受伤不久,功力又尚浅,便未出手,饶了他的狗命,若教我日后再行撞上,嘿嘿,定将他碎尸万段!”
鹤笔翁道:“我听说《葵花宝典》乃前朝太监所练的武功,你如何练得?”
鹿杖客傲然一笑道:“现下师兄我也成了太监!哈哈哈哈,美女算什么?大丈夫一生一世惟有无敌于天下才最痛快!哈哈哈哈……太监……太监……哈哈哈哈……”
鹿杖客大笑着转身而去,长笑不止,只是笑到后来颇有辛酸凄惨之意。
鹿杖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鹤笔翁终于又喷出数口鲜血坐倒在地,肩倚树干运功疗伤。此时张无忌若跳将出来自然不废吹灰之力便可将他毙于掌底。他跟此老者前来的目的便是除察看他的去向外再找个机会下手除之。但现下此人突然身受重伤,张无忌反而不能乘人之危下手杀他了。知他不能一时三刻间站起来,心中挂念赵敏,便折了回去。
自后窗轻轻跃回屋内,赵敏自被窝中一坐而起,长出一口气展颜轻声道:“去了这么许久!”
张无忌飞速脱掉外衣鞋袜等物一头钻进了被窝,抱住赵敏时知她遇冷要叫,先使嘴将她的口堵住了,捂上被子,好一会儿才放开在她耳边轻声道:“查着大秘密了!”将适才所见说了一遍。
赵敏叹道:“没想到鹤笔翁投靠了陈友谅,鹿杖客又变成了那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