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涅本以为走廊中的傀儡士兵会让她们面对一场苦战,没想到的是,顾一诺用她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黄色符纸,轻巧地解决了这些比她们之前遇到的还要凶悍的傀儡士兵。
顾一诺在蓬莱大陆的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收获就是道术的精进。
她原先在塔利斯联盟当议员的时候,也因为自己的兴趣和血统学了一些,但是在辛德雷大陆,就连蓬莱人都是稀有生物,更别说是蓬莱道术,她辛辛苦苦多年的研究和学习,在蓬莱大陆却都是基础和常识,光是随着林清淮的商船一起回去的时候,林清淮就三言两语说通了她从前死活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等到了蓬莱大陆之后,她一方面让自己安顿下来,一方面央求林清淮在这方面多指导指导她,林清淮倒也是好为人师的人,又禁不住她成天软磨硬泡,就将家传的这一脉道术教给了她不少。
相比辛德雷大陆的神术,道术的一大特点就是包罗万象海纳百川,进可攻退可守,从没有一个固定的特征可言,更重要的是,在对付傀儡士兵方面有奇效。
“要是当初我们反攻覆霜城的时候,有几个蓬莱的道术高手在就好了。”塞勒涅苦笑着摇摇头,踢开倒在了地上的傀儡士兵,“也许就不用那么辛苦。”
“那倒也不一定。清淮说她们家祖上就是以驱鬼降妖为生,最擅长的就是对付僵尸,可能侯赛因的傀儡士兵,恰好和蓬莱大陆的僵尸是同一种东西吧。”顾一诺收回手中还没来得及用的符纸,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其他方面我可能帮不上忙,接下来要是还碰到傀儡士兵就交给我吧。”
幸运的是,在解决了一开始遇见的几个傀儡士兵之后,她们就没有在长廊中再遇到敌人了。
走廊的地面有些许的坡度,一直通向城堡深处的地下室。赫卡特记得自己还在约达城当质子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经过这条走廊,几乎每一次都想走进去,身体却不听使唤,现在想来大概是那时候侯赛因在她身上留下的咒文还在起作用,不让她靠近这里。
“一诺的道术,光明神、菲碧、尤杜拉的光明神术,还有赫卡特的诺德神术。”塞勒涅回过身看着自己的同伴们,“这三样加起来,居然还是无法与侯赛因一个人的神术正面抗衡。”
“这就是蓬莱人所说的世事无常了。”顾一诺凝视着自己的双手,长叹了一口气,“我的道术只学了个入门,和蓬莱国那些精通道术的半神半仙是云壤之别,但是光明神和赫卡特都在这里,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她们更加擅长光明神术和诺德神术了吧。”
“说到这件事可真是伤我自尊。”走廊比她们想象中的要长,光明神没走出多远就气喘吁吁地蹲在原地休息,好在有她的两个忠实信徒在场,尤杜拉可以拎着纯金属的权杖晃来晃去,背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行动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在这片大陆上传播我的信仰千年之久,我的信徒构成了辛德雷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在塔利斯联盟出现之前,光明神这个名字就代表了真理和人类前进的方向,其他人都把不信仰我的北地人骂作蛮夷。即使是这样的辉煌,也敌不过侯赛因的疯狂吞噬。”
赫卡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光明神:“这不能怪你,光明神,除了生来就具有的东西,神明的力量都来自于信徒的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我比你强大是因为我在成为神之前就在战斗方面有了不少积累,侯赛因是不顾后果透支信徒的生命力和信仰之力来成就自己,而你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团光芒而已,你生来就不应该走上战场的。而且……你我在这方面是一样的,我们都有各自坚守的底线和原则。”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们坚守的原则和底线究竟带来了什么?如果坚守原则和底线的后果就是让侯赛因这样的人得到这个世界,那么我们真的还有必要去坚守吗?”塞勒涅似乎是想起了那天赫卡特与侯赛因决斗之后覆霜城的惨状,“争斗的过程也好,争斗的结果也好,真正承受痛苦的都是人民。”
“塞勒涅,这就是规律。不择手段的人会变得更强,会更加轻松地把所有人甩在后面,假如连他自己也不在乎什么良知、原则和底线,那他当然也不会在乎有人用这些来谴责他。侯赛因就是如此。”赫卡特说道,“要是我也用他那样的方式来获得力量,那现在我们就不用这么伤脑筋了,我将拥有远远凌驾于他之上的实力。可是我不愿意那么做,我对这个世界怀有爱意,或者至少,我知道,我那么做了之后,肯定就会失去你。”
“侯赛因和你不同,和塞勒涅也不同。”光明神伏在尤杜拉背上,抬起头严肃地告诉他们,“大陆主神的神格受到限制,不能直接干涉人类政权的更替,我原本不敢把这个神格交给你,然而……侯赛因早已失去了他君主的帝位。在这个世界的法则看来,他已经不是纳格兰帝国的皇帝了。”
“我倒是很希望神也和君主一样有这样的一套判断标准,好让这个世界的法则判定侯赛因不是神。”赫卡特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会让这成为我神明生涯要做的第一件事的。”
塞勒涅很久没听到赫卡特用这么轻巧的语气提起“以后”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赫卡特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墙壁和脚下的地面,“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赫卡特没有真正地进入过这条走廊,不知道它具体的长度,不过在这方面,所有人都无条件相信赫卡特的直觉,而且要验证这一点十分简单,就是直接再往前走一段路。
“等一下,我做个记号。”塞勒涅抽出长剑,随手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不用解释也知道,如果一会儿这个记号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那么她们就有麻烦了。
“都别说话,让我计算一下时间。”顾一诺把右手放在了左手的手腕上,默默数着自己的脉搏,“以防万一。”
于是几个人就沉默地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前进着,光明神实在讨厌这压抑的光线,凝聚出几个光球来想要照亮走廊,然而长廊内侯赛因的信仰之力连这一点简单的神术都不放过,很快就将脱离了光明神掌控的光球作为信仰之力的来源吞噬殆尽。
“十分钟了。”顾一诺仍然抓着自己的手腕,“约达城的城堡总共才多大?算上我们刚才进来之后走的路程,说什么也该到达地下室了。”
“八成是……现在一定是了。”赫卡特为了防止信仰之力被侯赛因吞噬,将一团光线牢牢地附着在新月刃上,她抬手用刀刃上的光照亮墙壁,“塞勒涅做的记号,在这里。”
“好,那就是说我们确实被困在这条走廊里了,大约十分钟一次循环,用蓬莱话来说叫鬼打墙。”顾一诺看了一眼那个记号,无奈地垂下手,“要不我再用道术试试看?”
“不光是你要试试看,我们都得试。”菲碧和尤杜拉都已经举起了权杖,各自尝试着不同的神术,“谁都不知道什么方法会真正奏效。”
“按理说,这种神术应该会张开一个类似于结界的东西,只要打破了这个结界,神术自然就会失效。”尤杜拉放下手中的权杖,“我这里失败了,别说打破结界,我连结界的存在都没摸到。”
“我这里也一样。”菲碧同样失望地放下权杖,“连一点有神术被使用的踪迹都没有找到,更别说想办法打破。”
“我能感觉得到。”被尤杜拉放在了地面上的光明神伸手触摸着墙壁,“你们两个人几乎没有接触过光明神术以外的体系,所以对这样陌生的神术毫无敏感度可言。不过,想要打破它,凭我的力量还是做不到的。”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赫卡特。
她抖了抖手中的新月刃:“哪里?”
纯白的信仰之力在刀刃上聚集,新月刃在赫卡特的把控之下顺着光明神所指的方向挥了过去,刺耳的碰撞声过后,长廊看上去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塞勒涅留在墙壁上的记号消失了。
“喂,你们回头看看。”尤杜拉指了指身后,“从我们进走廊开始这个神术就在起作用了,我们现在还站在门口呢。”
“不能再耽误了。”赫卡特俯身背起了光明神,“不能再给侯赛因更多时间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