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卡特知道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在经过了大量的体力消耗之后,胜算只会越来越少,她只会输得更惨而看不见任何翻盘的可能,但如果现在鼓起勇气放手一搏,也许反而可以找到获胜的机会。
所以她让其他人都退后,独自上前向侯赛因发起挑战,结束这个侯赛因以逸待劳的状态,
侯赛因并非是那种谨小慎微到可以凭借理智无视对方挑衅的人,恰恰相反,侯赛因本来就心高气傲,在吸收了这么多力量之后对自己的实力就更为自负,比起慢慢地耗尽赫卡特的体力这样稳妥的方法,他更喜欢用绝对的实力来碾压对手。之前他可能为了稳妥而没有这么做,而当赫卡特主动提出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继续坚持这与他风格不服的方式。
“好啊,我接受你的邀请。正好我也觉得,在我们各自的体力耗尽之前好好地进行一场像样的战斗,才更加合乎常理。假如就只是这样看谁能撑到最后倒下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侯赛因慢慢地从王座的阶梯上走了下来,他周围的黑雾没有完全散去,不过比起刚才的状态已经稀薄了不少,他没有拿武器,只是活动了一下已经成了野兽利爪的两只手,“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究竟如何吧。”
想必他看出来了,赫卡特从进入地下室到现在,除了上前去想要砍开侯赛因的茧的那一次,没有一次攻击是真正在用力的。她也一直有所保留,等着需要释放力量的那一刻。
刚才的攻击全部徘徊于侯赛因的黑雾保护层之外,赫卡特还没能准确地了解侯赛因如今这个躯体的特征。侯赛因比以前所看上去的高大了不少,赫卡特怀疑他的身体构造也有异于普通人类——比如他的心脏不一定在那个位置了,没准儿身体上也和手臂上一样有翎毛状的鳞片保护着,又或者要害处的皮肤也变得和他的利爪一样坚硬。
赫卡特总是在一开始就瞄准好要害的。所以她注意到了侯赛因的脖子,那里也有鳞片保护,但是鳞片没有完全蔓延到下巴上去,只要从合适的角度砍下去,赫卡特就可以斩下他的头颅。
别说是侯赛因,可能就连塞勒涅都已经忘了,赫卡特不光是可以在正面战场斩杀敌人的战士,还是个在夜晚身形如鬼魅的刺客,她最擅长的事情除了正面交战之外,还有在阴影中伸出利刃,了结比自己还要强大的敌人的性命。
只要抓到一个侯赛因露出破绽的瞬间,她就可以赢。
“不过,我还挺喜欢我的地下室,还有我头顶的这座城堡的。要是我们在这里打起来,它们肯定就要遭殃了。”
侯赛因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他身上的黑雾慢慢退到脚下,紧贴着地面开始扩散蔓延,一直延伸到了赫卡特脚下。
“没事,我没事。”赫卡特转过身向塞勒涅解释,“他只是想把我带到一个不会影响到这里的战场上去。”
几乎是话音刚落,赫卡特就跌落在了一片草原上。
阳光很烈。因为纳格兰帝国的黑雾,赫卡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接触过这样清爽的阳光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纳格兰帝国境内最广阔的一片草原,长满了牧草,为纳格兰帝国的军队贡献了无数优良的马匹。
因为自己的贪婪和不择手段,侯赛因失去了纳格兰帝国的统治者这个身份。也许他内心深处还是爱着这片土地的,不过当他因为一己私欲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施以压迫,夺取他们的力量甚至生命,他就没有资格来谈对这个国家的爱了。
这里不算是真正的神国,就像是存在于赫卡特脑海中的那个精神世界一样,有所不同的是,这是侯赛因架设在自己身体之外的世界,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精神,不然仅仅是赫卡特与侯赛因的战斗,就足以让一个精神世界彻底地崩溃。
但是他们在这里的一切行为,都不会对外界产生影响。只有他们各自的伤口和疲劳,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到现实中去。
“别站在原地发愣了,赫卡特,我相信这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最好还是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军团,想一想要怎么才能应付得了吧。”
幻境之中的侯赛因恢复了他作为人类时的平常姿态,黑色的烟雾也全部消失了,但是赫卡特很快就看见了那些黑雾的去向。
它们先是铺平在了地面上,然后在空中凝聚成团,显现出形状。
身着重甲手持武器的士兵,面无表情握着权杖的神官,还有呆滞地张望四周,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平民……
过了一会儿,赫卡特反应过来了。那全部都是侯赛因体内的灵魂。
她也明白了侯赛因要用怎样的方式来在这个幻境中战斗,她尝试着梳理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灵魂,把那些被同化的灵魂提取出来,让他们在幻境中获得暂时的自由与独立存在——说是自由,其实被同化了的灵魂是无法真正被分离出来的,他们本质上还是由赫卡特的信仰之力构成,躯体的操纵权也可以随时被赫卡特收回或者掌控。
侯赛因的军团不断地在黑雾中涌出来,新的不断出现,旧的在侯赛因的指挥之下站成了队形,等到黑雾终于凝聚不出人形,侯赛因抬起头看着赫卡特从体内分化出的灵魂。
“让我看看……只有四十个不到?作为你们北地人的军队,未免太寒酸了吧?还是说,这样的数量就可以让你们的行为比我的要高尚?”
赫卡特没有反驳他。她心里清楚这些诺德王国的君主,她的先祖们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自愿的,或者说他们是被迫地自愿了,在国家面前,在家族面前,在所谓北地人的荣耀面前,他们放下了个人的得失,坦然地去面对了托因比为他们安排好的道路,安静地走向毁灭。
“我与你做过同样的事情,不代表我会失去审判你的资格。”赫卡特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扬起了手中的刀刃,“我至少知道这是错的。”
“很抱歉,今天谁赢了,谁就是正确的。”
那些被侯赛因强行掠夺的灵魂大多没有在它体内被真正地同化,它们被迫成为了侯赛因的傀儡,听从侯赛因的指挥,发挥不出生前的多少实力,然而侯赛因在数量上所取得的优势,似乎让个体的实力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精神世界里空旷的原野上密密麻麻地站着身边环绕黑雾的士兵,他们有的看上去只是普通人,还有的似乎是神官或者大臣,赫卡特还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北地人——他们是在覆霜城被侯赛因杀害的诺德王国大臣和军官。
赫卡特的信仰之力太纯粹了,她的诺德先祖们被同化了之后依旧保留着很大一部分生前的实力,只是数量上的差距太过于巨大,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胜负的走向来。
如果要说在世的人,那赫卡特称得上是诺德王国第一了。但如果算上已经逝去的人,那就不那么简单。比起战斗技巧,塞勒涅的天赋更多地表现在了其他方面,然而诺德王国的历代君王之中,多得是征服王托因比这样在战场上以一当百的英雄。
“赫卡特,这样是行不通的。”
赫卡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险些就没避开从身后砍来的斧刃,她赶紧闪身避过,收起刚才凌厉的攻势,在新月刃上施加了和光明神所用的差不多的神术,让自己能够稍微在战斗中分心回答塞勒涅。
“塞勒涅?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也能看到我这里的状况?”
“声音可以听到,而且十分清晰。你的视野我也能勉强看到一些,有点模糊,不过足够我作出判断了。看来只要不是主动去切断,神明与信徒之间的联系的确十分稳固。”在最初的模糊颤抖之后,塞勒涅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赫卡特收回了一部分信仰之力到体内,生怕这个联系会因为缺少信仰之力的供给而忽然断掉,“接下来你专心战斗,我来负责指挥。虽然现在看来我们还不落下风,但是侯赛因的军团中那些有实力的人一直待在后方观战,一旦侯赛因下令让他们攻击,天平就会倾斜了。”
“很遗憾,如果你要指挥的话,那我是没法专心战斗的。”赫卡特不确定侯赛因能不能觉察出自己的异常,她尽量假装自己只是在节省体力,“他们听不到你的指令,你的命令必须由我来转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