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徐晓风看见这个一贯冷静、沉默、甚至过分阴郁的男生睫毛湿了。
他看着徐晓风,神色与奶茶店里剖析自己的俞若云重叠在一起。
“我真的做错了事,”他对徐晓风说,像是在告解,“这是惩罚。”
“老师,你说得对,我不该把照片寄给城南杂货店。我的本意……”他在这里无法继续,停顿了很久,“我没有觉得她拖我后腿,也从来不介意被骂,我以为她也不在乎,毕竟我们……”
徐晓风的心跳得很厉害。
猜测成型,他喉结滚动一圈,问:“俞若云留下你,独自去其他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吗?”
俞洲点头。
徐晓风:“……”
他不敢确定俞若云是不是因为周六的谈话而一时兴起,但他说的那些话,无疑对她的决策造成了影响。
就像他抛下一切来知海县那样,现在,俞若云也决定抛下包括俞洲在内的一切,在三十岁这年重启人生。
徐晓风几乎不敢看俞洲的眼睛,只能心虚地挪开视线,愧疚之意汹涌而来。他不知道带给俞若云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也不知道接下来故事会往哪里发展。
过去的二十六年里,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这样深刻的羁绊,无意间他居然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不,是两个人,还有一个正站在他眼前,情绪濒临崩溃。
徐晓风几经努力,最后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说:“人没事就好。”
俞洲没说话,仍然抓着衣服衣角。
徐晓风走过去,隔着衣服给了他一个拥抱。
长时间的紧张情绪,再加上激烈的感情波动,这个动作让俞洲像被戳破的皮球,整个人软绵绵地松懈下来,几乎是昏倒在徐晓风的怀里。两人抱了许久,徐晓风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侧脖流下来,在锁骨处积了小小的一汪。
这个俞洲第一次在他面前流眼泪。
……
当天晚上,徐晓风把俞洲带回了家。
俞洲状态实在太差,他怕他一个人呆在洗衣店里出什么事,便帮他把门窗都锁好,冒着大雨重新回小区。
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徐晓风右边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痛,有点感冒前兆,于是进屋后立刻换掉湿衣服,让俞洲先洗澡。
浴室响起哗哗的水声,徐晓风把取暖片开到最大,拉开冰箱,盯着里面看了许久,最后拿出两个鸡蛋。
十五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徐晓风把泡好的方便面推过去,上面飘着两颗剥好的水煮蛋。
“只会这个,”他咳嗽一声,“凑合吃点,现在也没有外卖了。”
俞洲全身都穿着徐晓风的衣服,头发吹到半干,刘海没精打采地落在额头上。一个洗澡的时间,他看起来冷静了不少,冻得发青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开口道:“谢谢。”
徐晓风怕他不自在,趁他吃泡面的功夫去洗澡,出来之后俞洲已经吃完了,正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洗碗。
外面的暴雨仍然没停,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偶尔还夹杂着北风的咆哮。但家里面很安静,暖气片发挥作用,四周干燥又温暖。
徐晓风靠在厨房门上:“洗衣店还打算开吗?”
俞洲摇头:“不开了,要上学忙不过来,不能耽误客人的时间。”
徐晓风:“那你……”
问题刚一出口,他忽然意识到不太合适,没有再问“那你手里有钱吗”,转而道:“云姐有没有说怎么联系她?”
俞洲复杂地笑了一声:“等她落好脚,应该会主动联系我吧。”
徐晓风沉默许久。
他明知道这样说会让俞洲感到奇怪,最后还是开了口,真情实意的:“俞洲,对不起。”
俞洲洗碗的动作一顿,居然什么也没有问,片刻后关掉水龙头,把碗放进沥干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