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
家里仍然只有那一床被子,徐晓风把被子抱去次卧给俞洲,睡之前冲了一包感冒药。
一直到药效发作,他裹着大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那股强烈的不真实感仍然围绕着他。
半梦半醒间,他一会看到俞若云拜托他多多照顾俞洲,一会看到俞洲抱着他掉眼泪,一会又回到几个月前,自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在京市的家,独自乘坐八个多小时的高铁来到这个灰扑扑的小县城。
他离开京市的身影,和俞若云离开知海县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和俞若云不同,徐晓风过去二十几年几乎成长在无菌的环境里,家庭富足,父母受人尊重,他什么都不用想,生活里除了数字以外一片空白,没有朋友,不会做饭洗衣,也不知道原来社会的另一面还有人需要活得这么卖力。
他们是完全相反的黑与白,却在相似的年龄做了相似的选择,一个决定往上,一个决定往下。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是注定的。
他一晚都睡得极不踏实,愧疚改变了俞洲的生活,又隐隐认同俞若云的选择,同时担忧她会不会遭遇危险,并对这种陌生的羁绊感到焦虑。
等早上醒来时,他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身上好好盖着被子,大衣平整地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他掀开被子起身,看到次卧空了,家里哪里都没有俞洲的身影。
徐晓风慌了几秒,想打俞洲的电话,拿出手机才想起来他甚至没有俞洲的联系方式。
他立刻决定去洗衣店看看,披上大衣,弯腰站在玄关口换鞋。刚系上左脚的鞋带,眼前的门锁发出轻微响动,有人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下一秒,俞洲推门进来,差点撞上门口的徐晓风,愣了一下问:“要出门吗?”
徐晓风:“……”
他看到俞洲还穿着昨天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两袋刚买的菜。
察觉到徐晓风的目光,俞洲道:“不好意思,我看你发烧了,冰箱里又什么都没有,所以擅自拿了桌上的钥匙去买菜。”
“哦,”徐晓风有些迟钝,“我发烧了吗?”
俞洲看着他的脸,然后挪开目光:“脸都烧红了。”
徐晓风悬着的心落地,他重新脱掉鞋子,换回家居服,拿出一根体温计塞进腋下,然后回客厅盯着俞洲。
男生的眼睛下面是黑的,昨晚估计一宿没睡,脸色也有些憔悴,但神情很平静,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徐晓风看他把菜放进冰箱,张口想问,俞洲却先他一步开口:“老师刚才换衣服准备出门,是担心我想不开?”
徐晓风没有正面回答:“你还好吗?”
俞洲笑了一下。
“没什么过不去的,”他淡淡地说,“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
徐晓风烧得整个人恍惚,忘记了昨晚已经说过一次对不起,靠在冰箱边又说了一遍:“我很抱歉。”
这回,俞洲终于有了反应。他把东西放好,转过身来和徐晓风对视,问:“为什么觉得是你的责任?”
徐晓风诚实道:“上周六和云姐聊了很多,我说的一些话或许对她的决定造成了影响。”
说这话时,他脸颊带着不健康的红,眼睛也比平时亮,看着俞洲无比恳切。
等俞洲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极快极轻地用手背碰了一下徐晓风滚烫的侧脸。
动作太快,徐晓风没反应过来,俞洲已经掩饰性地把手放回兜里,似乎只是探了一□□温。
他道:“我妈是个很犟的人,比如她相信唐荣欣是单身,便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除非亲眼所看到唐欣荣的妻子。而她决定要走,也绝不会只因为跟你聊了一下天。老师,不要太有责任心,会活得很累。”
徐晓风听完,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论怎么样,他确实在里面起了一定催化作用,他以为俞洲会趁机提点要求,比如说帮忙照看他一段时间,让他有一个过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