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伟越来越忙,几乎可以用脚不沾地来形容。
迁址乡政府是他主政以来最大的事,为之,他精心组织了一份报告。报告一出炉,连夜就跑到县里。春山县他搞过三年的社教,各局委办非常熟悉。按郭伟自己的说法,三年的时间,他把春山县各局委办的屁股都摸到了。
迁址非小事,乡政府再小,也是一级行政机关。国家就好像一架机器,乡政府就是这架机器的一个零件,装的地方有讲究。也许乡政府的这个零件不重要,但缺少了这个零件,这架机器或许就不转了,即使勉强转起来,也可能会突然停机。因此,动一个乡政府,就好比是把零件换个地方安装。
郭伟的宏伟目标终于在县委的常委会上通过。关培山对迁址表示了浓厚的兴趣,会上亲自布置迁址的各项工作,并发出“有破才立”的感概。
郭伟对这些不敢兴趣,他的重点在迁址的资金落实上。苏西乡财政境况一直不好,根本没办法拿出一笔大钱来做完这件事。列席常委会的郭伟终于等到了他发言的机会,开门见山就表示资金的缺口很大,需要县委支持。
关培山沉吟半响,终于开口说:“苏西乡修路的时候,各乡镇局委办已经出钱出力了,现在不到两年,又要求他们来帮助,怕是大家有怨气。各家的钱各家爱,都来之不易。苏西的问题也是个实际问题,解决问题我们要有新思路,不能再停留在七十年代,就快到二十一世纪了,跨世纪的干部,应该要有跨世纪的思想。迁址的资金问题,大家都提提意见,关键还请刘县长考虑。”
他一脚就把皮球踢到刘启蒙的脚边,让他不起脚都不行。
谁都知道财政局是书记掌管,财政局长都是书记的贴心人。县长的批示在财政局长的眼里,就是一张擦屁股的纸。刘启蒙做了几年的县长,真正由他批示解决资金的事,屈指可数。
刘启蒙一接球,吭吭哧哧半天才说:“资金的事,我建议还是县委牵头,苏西乡迁址,是件历史性的大事,各方面都要大力支持。我个人的想法,能不能请示市委解决一点,县里筹措一点,乡里自己想办法解决一点。这样压力就分散了,便于更快更好完成迁址任务。”
郭伟一听,当即表示乡里筹措资金可以,但需要县里给政策。
关培山笑眯眯地问:“小郭要什么政策啊?”
郭伟就说:“土地政策。只要县里给我们乡里的土地决定权,资金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想办法。”
郭伟的话一出口,大家都明白了他原来就是想讨个政策回去。心里都想着这个人小年青城府可不浅。要知道土地政策一放开,可能会乱起来,全县各乡镇都来参照做,县里以后想控制就很难。
其实,郭伟讨要的这个土地政策,正是我深思熟虑后的成果。我把这个成果在他去县委开会前,双手奉上,让郭伟感动了好一阵子。
当然,光有土地依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我还藏有一条妙计,只是现在不会告诉郭伟。
“具体说说。”关培山淡淡地说。
“其实很简单。”郭伟舔一下嘴角说:“我想啊,乡政府迁址,不再搞一个单纯的行政机关,如果我们配套市场,发展一个新城镇的模式,资金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话说到此,傻子都能明白了郭伟的想法了,无非就是拿地换钱。
委员们都默不作声,没人敢带头表态。
关培山扫一眼大家说:“想法不错。不过,县里有要求,这次迁址,县里给你们一千亩的土地权,不收费,不插手,行不行?”
郭伟心里一喜,来之前他就只想要三百亩,现在给一千亩,几乎是原来的三倍。一千亩土地,能换多少钱?别说建个乡政府,就是建半个县城也足够了。
当即高兴地表态:“感谢县委县政府的支持。苏西乡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最后举手表决,常委里只有刘启蒙保留意见未举手,其他一致同意通过。
会上的精神会后不到两天就以正式文件下发到全县,郭伟捧着这柄尚方宝剑,意气风发地紧锣密鼓要开工。
土地拿到手了,要换成钱,还需要一个过程。
郭伟就要找我,商量把土地换钱。
刚好我带着钱有余过去,他一眼看到我,笑哈哈地说:“陈乡长,大事搞定。”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什么好事?书记笑得那么开心。”
郭伟看一眼我身后的钱有余,欲言又止。
我赶紧介绍说:“钱有余老板,来我们乡搞开发的。”
郭伟哈哈一笑说:“大名早就听说了。”转而奇怪地问:“钱老板有个电子鼻子?怎么就那么快闻到了香味了啊?”
钱有余一呆,不自觉地摸摸鼻子说:“没有啊?”
郭伟笑得更畅快了,挥着手里的文件说:“县里刚批给我们一千亩地,文件我还没领会透,你就闻到气味来了,还说没电子鼻?”
我朝他使个眼色说:“郭书记,钱老板来我们苏西乡投资开发矿泉水厂,这事我跟你汇报过。”
郭伟呆了一下,半天哦了一声说:“招商引资有效果了?”
我点头,面露喜色地说:“在你的领导下,没有做不好的事。”
郭伟笑道:“好好好,敢工作就要这样。”
我就把钱老板要跟乡政府签合同的意思说了一遍,郭伟想也没想就说:“这事你做主,我支持。一定要让投资人享受到政策的优惠。”
从郭伟办公室一出来,迎面遇到一个面目姣好的女人过来,大约五十来岁,看着我半天,欲言又止。
我微笑着说:“您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