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时苓搁下筷子,语声却是不急不忙的:“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喊我的名字,十二年了你一点记性都没长是不是?”
沈英板着张脸,只道:“出来说罢。”
沈时苓那一张绷着的脸,却似乎一戳就要发作。
孟景春看得不明所以,眼下情形远超出她的预计。这、难道是有仇吗……
沈时苓愤然起了身,卷了窄袖,走到门口,往沈英面前一站,虽是矮他一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他。
沈英低头,借着廊下昏昧的灯笼光看她。过了十余年,她好似没长高多少,自己却狠狠窜了个子,彼此模样都不再年少青葱,历经时光洗礼,脸上已有了岁月蹑足而过的痕迹。
可仍旧是一眼便能认出来,这血亲的奇妙渊源,就算分隔了这么些年,也纹丝不动地横亘在心中。
沈英本就有愧在心,不论是对远在楚地的双亲,还是眼前这妹妹。
他刚轻叹出声,沈时苓却已经伸手猛地揪住了他前襟,还未等沈英反应过来,沈时苓的拳头却已是直接挥上了他的脸。
但似是不解气一般,沈时苓咬了牙,立刻换了一只手,对着另一边侧脸又是一拳。
她喘口气,松开手,指了沈英道:“你给我记着,这二下,是我替爹娘打的。”她仍旧是气呼呼的,抬脚便又是一踹,沈英小腿腿骨被她踢得生疼。
“这最后一下,你也记着。我沈时苓,从来都是你长姐,别在外头说我是你妹妹。”她指指沈英,“我俩没完。”
☆、【四九】长脾气了?
孟景春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她何时见过沈英被人打?方才看起来沈时苓下手甚重,沈英丝毫不言声一直在忍着,足见沈英心虚。且方才沈时苓又说其是沈英长姐,孟景春更是惊了一惊。
沈英原来竟还有长姐的……
沈时苓一阵气暂消了消,走回来往椅子上一坐,拍了筷子道:“你府上吃的这是什么东西?我好歹头一次来,你就用这个招待我?”
沈英忍痛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一旁的孟景春这时则小心翼翼插话道:“想来是管事不知是长姐到访,故而未特意安排……”
沈时苓抬眼看她,面上虽没有好脸色,但这一声“长姐”无疑是戳中了沈时苓的心。沈时苓甚为满意,又看向沈英道:“我今日在这里暂住一日,你让人收拾一间卧房出来。”
沈英话不多说,只言:“知道了。”
光线不亮,故而孟景春也看不出沈英的脸是否肿了。沈英出去叮嘱完牛管事,自己便闷着头往西边走了。孟景春看了一眼屋内坐着的沈时苓,又看看门,连忙走了出去,紧跟在沈英后头。
待二人走远,沈时苓却仍在餐室内坐着。一室晚景,凉风灌进来。今日得见,沈英已是变了太多,那时幼稚又脑热的少年,已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而另一边,沈英回到房中正要关门,孟景春趁着门还未关上迅速地挤了进去。沈英低头看看她,轻蹙眉:“你做什么?”
“不知道。”孟景春抬着头,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沈英。
沈英索性也不管她,便将门给关上了。他自柜子中取了药瓶出来,往榻上一坐,指了指搁在案上的药瓶,同孟景春说:“替我上药。”
孟景春却干站着,看看榻上的沈英,背着手一脸闲意道:“相爷又不是折了手。”
沈英被她这话堵得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末了才忍着脾气问她:“那你跟进来做什么?”
“不知道。”孟景春仍是这一句,一脸从容。
沈英忍着不说话,脱掉鞋子袜袋,将裤腿卷起来,屈了腿给那伤处上药。孟景春伸长了脖子看看,灯光却又太暗,压根儿瞧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青肿。
沈英忽地抬眼看她,说:“好奇吗?”
孟景春呵呵干笑了两声,忙摆手道:“不好奇,不好奇。”心中嘀咕的却是——哼,你有个姐姐竟从未同我说过!我家的事情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家的事情竟半个字也不同我讲,害得今日遇着沈时苓竟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梅竹马渊源,白担心半天!
长姐甚是有气魄,沈英被打活该!
孟景春心中不由得对沈时苓肃然起敬,迅速给出了评价:下手狠准快,真乃女中豪杰。
她一边想着,沈英却道:“脸上我瞧不见,替我上药。”
孟景春嘀咕:“不是有镜子么?”
“哪里有镜子?”
孟景春环顾室内,竟当真连一面镜子也没有,以前居然没发觉。孟景春站着说话不腰疼:“相爷又不是买不起镜子,不要省这个钱,没意思的。”
她何时这样同沈英说过话?今日说来便觉分外解气。谁让他瞒着她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