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殿外大雪压断梅枝的声音在耳边交织地响起,宁暮开始感到有些头晕,也不知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心理作用。她挥了挥手,对小晴说道:“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语气之中,微有些不忍责备的无奈之意。
“是…。”小晴见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只当她是听了自己的这些话才变成这般,心中也不禁内疚起来。心想:娘娘,你可要撑住啊……。小晴已经无人可依了,你要是倒下了,日后咱们暮云宫就要惨啦……
这番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并不敢当着宁暮的面直接说出来。
“我去给娘娘打盆热水来……”
小晴说完后,便向殿外走去,她步伐很沉重,谁想人还没走到殿外,外面呼啸的寒风之中,靴声橐橐地跑来了很多人。
几个身穿飞鱼冠服,腰佩绣春刀看起来气势惊人的男子,将瘦小的小晴挡在了殿门之内,把小晴吓得吃了一惊,手中的脸盆“哐啷”一声,一下打翻在地上。这一声意外的巨响,惊动了刚要准备歇下的宁暮。
一瞬间,一团杀气向暮云宫弥漫而来。
“宁妃娘娘驾到!”
宁暮从内堂出来,见钟宁正带着几个侍卫硬闯暮云宫,将暮云宫的其他婢女都吓得不敢吱声,心中有数地继续往外走。
直到与钟宁照面,宁暮的脸上暗自泛起愠色才渐渐掩盖在一脸无辜的微笑之下,她笑盈盈地道:“宁姐姐,今天怎么又空往暮云宫来啦。额,这么大的阵势,是要做什么呀?”
钟宁目光冷冷的,不等宁暮向自己行过礼,便自行挥袍踏入殿内。到殿内之中,她瞥了一眼白玉桌上、小晴沏过不久的一杯热茶,面带冷笑,说道:“梅妃好生有雅兴啊!这残花几时能上得了台面入得了茶了?你也能喝得这么香?”说着,走到桌前,本来还是笑意横生的脸,突然多了一丝狠厉,袖袍一甩,直接就把玉桌上的那杯梅花茶给刮翻了,碎茶杯零落满地
“残花败柳!也配?!”
钟宁的这个动作,几乎要把整个玉桌掀翻一样,没吓着宁暮,却把身后的侍卫常卿吓得腿软,他暗暗地咽了咽口水,心思早已不在这座暮云宫内。
“常侍卫!”
没想到钟宁会突然叫唤自己,一时开小差的常卿吓得连着擦了好几把汗,他马上跨步上前,向一脸傲气的宁妃娘娘做了个抱拳躬身的姿势,准备听候她的指挥。
“你把昨夜看到在荒湖边看到的情景,说给梅妃娘娘听听。”钟宁说着,紫金袖袍一挥,在白玉桌前稳稳地坐定。
常卿擦了擦汗,说道:“是……”
过了良久,常卿才微微直了直身子,走到宁暮的跟前,嘴唇微颤,又犹豫了片刻,紧接着非常突兀地反问道:“梅妃娘娘,难道您忘了吗?昨夜亥时,在荒湖边上,咱们还见过面呢!你与许淮生许大夫在月下私会,我可正巧路过……”
“你撒谎!”
常卿才说了一句,就被站在一旁的小晴的愤怒声打断了。
好大胆的丫头!
钟宁的目光一下投到这个一脸怒色的婢女小晴身上,转了一转,哼道:“一个下贱的奴才也敢插嘴!来人,掌嘴!”
本以为钟宁的势不可压的气焰,在场无人敢压制,但见一个小侍卫走到小晴的身前,方要抬手落掌,一直保持冷静的宁暮发话了:“谁敢动她!”
宁暮的这一声出头话,让常卿又咽了咽口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硝烟的味道。
钟宁望着宁暮笑道:“妹妹是在说笑吗?一个下贱的婢女,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怎么就不敢动她了,难道本宫一个皇妃的身份,还抵不过你梅妃身边的一个小小女婢吗?”
宁暮嘴唇微颤,她很快恢复了冷静。她朝小晴看了一眼,却见小晴正用乞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又见她摇摇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那大概的意思就是让她别冲动,不可为了自己和宁妃当面作对。
在之后的片刻钟里,暮云宫殿内,除了听到婢女小晴被人拖到殿外挨板的惨叫声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宁暮努力地保持着冷静,拇指的指甲又一次深深地扣在自己的食指的肌肤里,她在和自己打内心战。
随着寒冷的殿外小晴的叫声越来越小,宁暮的心,和殿外的那些碎梅一样,乱成了一团。此时此刻,她忍不住想到了钟沉。如果钟沉在身边的话,他一定不会让自吃苦,他一定会说:“暮儿,有朕在呢。”可是钟沉,你人又在哪?
不知几时,连下了几昼夜的大雪,终于消停了。
钟宁的声音拂过暮云宫,在场的所有下人都听到了:“梅妃、许淮生二人因犯下通奸的欺君之罪,现将梅妃娘娘禁足,没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暮云宫!”
钟宁离开暮云宫时,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暮云宫满地的凄惨碎梅,嘴角拂过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