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燃开车将盛盏清送回家。
车里车外是两个世界,深夜气温更是断崖式下跌。
盛盏清把外套落在苏燃车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圆领卫衣。从停车场到公寓楼的这段路上,脑袋被风吹得昏昏沉沉的,至今没缓过来,甚至怀疑起这会出现在客厅的江开,只是遗留在她脑海中的残像。
苏燃目光在他们之间辗转片刻,轻轻拍了下旁边人的小臂,“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盛盏清鼻音浓重地回。
窗外的月色和灯光穿过星型镂空窗帘,落下满地的星辰。江开就在那半截不太明朗的弧光里,扬起他清瘦的下巴。
盛盏清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他的眉眼,在他喉结处逗留两秒后收回。
她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不急不缓地从他身前路过,随手摁下落地灯开光,靠在半开的阳台门上,拿后背对向他。
十二月的风吹得她头皮发麻,也顺势吹走了她脑中混沌不清的意识。
她将头发往后一梳,点起一支烟,烟头火星忽闪,与远处孤灯残影相得益彰,分不清谁更寂寥。
似乎过了一段冗长的沉默,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盛盏清听见身后有动静传来,是江开起身走向她,握住她未夹烟的手,倏地往自己怀里一带。
“阿盏。”
他又变了称呼。
“答应不去烦你的事,我一直记得,但是……”
他的下巴还抵在她肩膀,两手摁住她蝴蝶骨,力道重到想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今天晚上能不能就破例一次,就一次。”
他的嗓音低磁沙哑,像握不住的流沙,窸窸窣窣地从指间消逝,抖落在心尖,有种酥麻难掩的痒意。
盛盏清就这样抬着半条胳膊没动,烟灰扑簌簌地往下掉,微弱的火星将她脑中清醒的神经烧灼殆尽。
傅则林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跟随江开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再度传至她的耳畔。
“今天是小开的生日。”不知道是不是听筒的原因,傅则林的嗓音比往日更沉更哑。
“生日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讽刺。”
说到这,他的语气里也有藏不住的讽刺,“他父亲从小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这样,他不该出生,不该活在这世上。”
这是许嘉阳告诉他的。
起初,傅则林并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直到半年前在江开同许嘉阳合住的公寓里见到江铎。
江铎是突然闯进来的,没头没脑地撂下一句“畜生”后,掌风挥斥而下,狠命扣上江开的脸。
当着两个外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将自己亲生儿子的尊严打碎。
傅则林下意识去看江开,他眼里没有光,处处可见被遥不可及的父爱重伤后的空洞麻木。
“阿盏,他是真的没有地方去。”傅则林叹了口气,“如果你见到了,就帮我照顾一下他,比起我,他应该更想待在你身边……只要熬过这一晚,一晚就行。”
盛盏清沉默着没搭话,不由回忆起一周前的晚上,少年站在过道的斜风细雨里,像冬天针叶树上的白霜,冷到人心尖发颤。
“我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