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薛云初用一盆水仔细为爹爹擦洗头面脖颈,大夫这时也背着药箱进来,刚冲袁无错拱手鞠躬,他摆摆手示意大夫赶快诊治床榻上的病人。
白面无须的大夫先是看了一眼薛毅,不发一言,再搭手诊脉。只见他眉头紧皱,双唇紧抿,不到半炷香,便收手回来。跟着袁无错去了外间。薛云初想跟过去,又得帮父亲擦洗手脚,待照顾好爹爹,袁无错已经转身进房间。
“大夫说薛大哥还好,体虚而已,要好好将养,洛州药材没有汴梁的好,明日卯时我们便启程回汴梁,今夜好好休息。”
说罢,也不等薛云初道谢,转身便出去了。
薛云初不知道的是,袁无错此刻充满了对这个“小男孩”的怜悯,又不忍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时日无多,只得匆匆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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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云初睡在父亲窗前的榻上,心中带着对母亲和弟弟的思念渐渐入睡。明明马上就能团聚了,她却没来由的不安,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稳。
卯时三刻,启程之前,袁无错向薛云初问了大舅家的住址,便差袁四先行去汴梁知了巷虞家报信去了。
袁无错的脸色越发的严肃,薛云初感觉到他似乎对汴梁心有抵触,说不上来为何,那个在破庙的爽朗少年,此刻眉头紧皱气氛阴沉。难不成因为要回去领家法而心中郁结?看起来他也不像是那样心胸不甚宽阔的人啊。
很久以后,薛云初才明白为什么越到汴梁,袁无错越心情沉重。那样一个弊病沉积的朝堂,一个外表华丽内里腐朽的京都,越近,越让人忧虑。
两日之后,在汴梁十里亭。
“你这个浑小子!”袁老太君对着下跪的曾孙当头就是一拐杖,敲得蹦蹦响。老夫人和袁夫人急得绞帕子都快绞烂了,瞪着袁无错使眼色:“快躲开呀就这么硬受着,你傻呀?”
袁无错捂着肩膀:“哎哟!哎哟!老祖宗,我伤口裂开了。”
听到曾孙说伤口,老太君一把扔开拐杖就要扑过去扶起自己的乖孙宝贝蛋,早就有聪慧的小厮将他扶起,一叠声地叫太医。混乱中袁无错假装有气无力地靠在老祖宗膝上,嘟囔着:“老祖宗,我肩上受了一箭,对穿!死人堆里被人捡回来一条命的,您还打我,我疼啊。”袁老太君登时涨红了脸,心虚地瞅了瞅自己的儿媳和孙媳妇。“好好好,都是太奶奶不好,你看你,又黑又瘦,跟个猴儿一样,赶紧回府,已经去请太医了。”
一群人围着袁无错,薛云初扶着薛毅转头看着十里亭外,想要寻找自家人的面孔,到底是没找到。正失落间,袁府女眷发现杵在一旁摇摇欲坠的父子俩。
“敢问您——”
“就是薛大哥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他给我采了草药治了剪伤,不然我就——”
“快别说,你这张嘴!”老太君在丫鬟和媳妇的簇拥下就要福下身子,唬得薛毅拖着病体转了半个圈,避开了这一礼。“老太君莫要客气了,若不是袁贤弟,我父子二人哪能得到汴梁,当是我们多谢大恩才是。”
一群人再三互谢,直到袁无错指出他的恩公有病在身,已然支撑不住了,方才各上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城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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