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枞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我的小黄鸭不见了。我是过来找它的。你不要害怕。你见过它吗?它有没有进去里面?”
等了一阵,女孩儿没有再哭了,细声细气地说“我不知道。”
“那我可以进来找它吗?”
女孩大概是在抹眼泪,过了一小会儿,才抽泣着道,“可、可以。”
韩枞脚刚踏进去,忽而记起女孩此时应当是十分的没有安全感的,于是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掉,罩在脑袋上,装作怕闻到不好的味道的样子,用外套遮挡住自己的脸,只在眼睛部位露出一点点缝隙。
借着缝隙,他看到一个装扮成旦角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女孩上身的褂衫和外套完好的穿着,裙子却被褪到了一半,堆在膝盖处。她应该是太害怕了,所以忘记把裙子穿回去了,侧身对着韩枞,把脸埋在手肘里,身体颤抖着。
听见韩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身体猛烈地抖起来,偏过脸,眼神惊惧地望着韩枞,。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韩枞感觉自己脑袋被人用钝器狠狠地敲了一下,面色一点点地沉下去。
——若不是他贸然闯入,刚刚那男人很可能已经侵犯了这个女孩。
没有任何英雄主义的成分,韩枞单纯地感到庆幸,想,幸好我出现及时。
女孩腿很细,皮肤白的像冬日里的雪。韩枞立刻移开视线,将脑袋上的棉服拿下来,偏着脸把棉服盖在她腿上,转身说:“坏人已经走了。那个你、你快点儿把裙子穿上。”
寂静过后,韩枞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又过了一小会儿,韩枞听见女孩小心翼翼地说“我好了”。
韩枞“嗯”了一声,转过身去。
对视了几秒,韩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好像是今天跟着演出团来表演节目的小演员。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女孩白天唱的戏曲很好听。(韩枞认为虽然自己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艺术的追求和鉴赏能力)。
(后来他去问了陈彦明的外公,苏姥爷告诉他,那曲子叫《思凡》。)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女孩。
她把韩枞的棉衣递过来,说“谢谢你”,又问韩枞,“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脸上的妆太厚了,韩枞看不出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通过女孩泛着水汽的眼睛,韩枞觉得,她应该是很好看的。
“我叫韩枞。韩信的韩,木和从加在一起的枞———韩、枞。”韩枞重复了两遍,确定女孩记住了,他问:“你呢?你叫什么?”
女孩垂着眼睛,小声说:“你…你可以叫我骆骆。”
“落落。”这名字真好听。
韩枞往外看了看,说:“把你的外套给我。你穿我的。”(他认为这样比较安全)。
这之后,他们回到前面办酒席的地方。韩枞让落落在操场的花坛边上稍坐,嘱咐她别乱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去厨房盛了一碗热汤,打算端给受了惊吓的落落喝。
但落落没有在他说的地方等他。那天晚上,韩枞找了她很久。一直到凌晨十二点,他跟在母亲身后回苏家休息,仍旧不死心,不高兴地想,这个叫落落的女孩儿不守信用。
半小时后、第四次醒来时,猜想有没有可能,落落可怜无助地坐在花坛边上等他。
于是他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地打着手电折返回操场,但是落落并没有在那里。
再次躺回床上,韩枞忍不住想,明天醒来就去跟苏老爷子讲,要无偿为苏妍复习功课,以此留在苏家做客,等待落落出现,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认为没有必要在意一个不讲守信用的陌生人。他的妈妈也应该是不会同意他在外久留。
韩枞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有些不太高兴,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等到终于昏昏欲睡时,他听到了母亲大声地在外面哭喊起来,紧接着,他的房门被推开,陈彦明的妈妈扶着母亲站到他床前,流着眼泪,跟他说:“你爸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