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宁琅这么些年,将军向来攻伐从容,杀伐决断素有深意,他这一时真没听明白这是怎么个意思。
只听宁琅淡淡道:“回京过年。”
陈源卫业征:“……”
两个人下巴掉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陈源才开口:“这……”
宁琅道:“如今西戎所处方位我们已然摸清,我率三千精锐衔枚夜发,取其薄弱之隅,卫业征率军断其后路,陈源和九皇子正面围困,只要西戎一降,北狄孤立无援必定也会降。”
萧怀剑皱眉:“要打我们便一起打,西戎虽已不成气候,但毕竟也有几千人,万一他们设下埋伏饿狼扑虎你怎么办?我们大军一起围困,不愁他们不降。”
“太慢了。”宁琅只道:“我意已决,今夜我便出兵。”
第40章天牢夜探
澄光二十二年腊月初八,萧楚大军与西戎残部鏖战了一天一夜,初九黎明西戎果然递了降书过来,北狄见西戎已降也没犹豫多久,当天夜里便递了降书。
自此西戎一十二部北狄一十五部向大楚俯首称臣,合并于肃州,每年向大楚缴纳贡赋。
留下陈源和卫业征善后琐事,当夜宁琅便与萧怀剑带上降书携一队精锐赶回了汴京。
是夜,一盏烛灯映亮了阴诡逼仄的天牢墙壁,暗沉的殷红还隐约可见,以至深夜哀嚎□□声依旧不绝于耳,狱头在前面引着路,后面跟一位黑衣黑袍的女子,一席斗篷盖的严严实实,只露了颜色昳丽的一张薄唇。
到了地方那女子从腕袖里掏了个银锭子送上,狱头行了个礼收下识趣地退了下去。
那女子凝看着牢里身影,当日汴京城里风光无两的左丞相一朝变成了阶下囚,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银丝缭绕,蓬头垢面,窝在一床破旧的棉被里,硬如顽石,早已不见了本色。
那女子摘了头上兜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哽咽唤道:“哥哥……”
禇珺一怔,难以置信般缓慢回头,眯着眼睛将人打量片刻。一席宫女装扮却掩不住身上雍容华贵的气度,可不就是他的胞亲妹妹,当朝皇后。
认清来人禇珺从破棉被里一跃而起,连滚带爬地蹿到门边,两人执手相看良久,无语凝噎。
“你莫要哭了,”到最后还是禇珺先止了泪,想抬手给妹妹擦泪,终因自己满手污秽收了手。
“你们在外面可还好?”
禇皇后自己擦了擦泪,“妹妹无能,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只是朝中那些人都是些墙头草,当日对我们禇家卑颜屈膝,极尽谄媚之能事,如今见你大势已去,却连一个肯帮你说话的都没有,”一边说着一边悲从心起:“皇上有意避着我,已一月没踏足我的会宁宫,瑜儿去为你求情也受了冷落……我真不知还能如何做了。”
“你们别管我了,”禇珺叹一口气,席地而坐,“我自己没提防遭人算计,事已至此也怨不得别人,好在是流放而不是处斩,你和瑜儿在外面好好的,他日瑜儿登基为帝,我们禇家还有翻身的一天。”
“可是岭南路远,又都是毒虫烟瘴,你让我如何眼睁睁看着你到那种地方去,”禇皇后又抹了两把眼泪,才听出禇珺话里还有一层意思:“你遭人算计?那个盗王离桑?”
“什么盗王离桑,我府上根本就没有失过窃,那夜明珠也根本不是出自我府上,”禇珺愤恨咬牙:“是有人拿这稀世珍宝故意栽赃陷害我,目的不过是引着皇上去搜我的府,届时搜出钱财万贯,谁还会在意多没多一颗夜明珠。”
禇皇后花容失色,难以置信地问道:“那,那这人是谁?”
“中原的夜明珠皆出自东海夜秦,你可知当年宁琅征讨夜秦,与夜秦国的太子不打不相识,两人对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却成了挚交。”
“宁琅?”禇皇后一惊:“宁琅不是远在边关吗?怎么还会干涉朝中事?”
“宁琅回不来,却有人替他在京中周旋,”禇珺看着禇皇后,目光寒烈:“你可听说过东郭先生?”
“东郭……先生?”禇皇后愣了愣。
“当年汴京城里轰动一时,宁老头要给宁琅说亲,便是这位东郭先生百般阻拦,宁老头为此还找过萧染。等宁琅人一走这人又开始为宁琅各种歌功颂德。坊间传闻这人出自宫里,自幼与宁琅青梅竹马,这才编排宁琅,阻挠其成家立业。”
“而当年我私调粮草,差点把宁琅害死在嘉峪关,他自然记恨着我。”
“说来凑巧,当时江南大旱,一封万民血书也是不经三司六部,直接从宫里送到了皇上手里。我那时起便起了疑心,派人赶赴江南,百般打探才从那些难民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只是还没等把人揪出来,倒是先被他算计了。”
“这,这……”禇皇后气都喘不匀了,“你说的这位东郭先生跟我所知的东郭先生可是一个人?”
“你知道东郭先生?”禇珺显然更惊。
“这人还陷害过瑜儿……”禇皇后结结巴巴,“我当时只道是他们小孩子气不过互相争宠,他怎么会……不可能的啊……”
“小孩子?”禇珺皱眉,“我打听到这个东郭先生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口不能言……”
“当真是他!”禇皇后大惊,“你说的那个女子是他身边的侍女,名唤瑛姑,早年被皇上割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