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哲翻过身子抱住他:“狗子,我们一起去告诉婆婆吧。”
小君睡眼惺忪站在门口,海绵宝宝的睡裙一角还卷在腰间:Papa抱着一张照片正低头喃喃说着什么,旁边桌上有三根点好的烟和一盘水果,Daddy紧挨着Papa,一只胳膊搭在Papa的肩膀。
“Daddy?”
焦哲回头,看石远已经比刚才平静多了,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宝贝怎么醒了?”
小君揉揉眼睛:“我去上厕所,看到这里还亮灯,Daddy和Papa怎么不睡觉呢?”
焦哲整理好她的睡裙:“宝贝还记得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小君使劲点头:“是纪念陈婆婆啊,Papa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长辈。”
焦哲摸着女孩柔软如丝的头发:“对,婆婆今天有很高兴的事,所以Papa要告诉她。你快去睡吧,明天早上该Daddy送你们去幼儿园,早饭吃麦片还是今晚的羊肉饺子?”
“饺子!”小君严肃道。
“好,那快去睡。晚安宝贝!”
焦哲坐在室内休息区的树荫下面,一边啃三明治一边看着屏幕里世锦故作抱怨的得意劲儿:“是啊真麻烦又怀上了!老大刚一岁,本来我们还想着过几年再说呢,这下去美国看你们可又要再拖一拖了……”
“滚蛋!”焦哲毫不客气打断他:“从刚结婚说到现在,你打不打脸?不过是不是这时候才发现像我们这样代孕的好?”
世锦一脸坏笑:“说到这个,还是我打赌打赢了吧,就知道你年老色衰中奖速度不如我小师父,结果怎么样?晚了整整半年才种上,你咋那么笨呢!快学学牛B高效的我!”
“行行!你牛B你高效你是勤劳的老黄牛!”世锦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还有事吗?我真要去忙了。”
“有啊有啊,”世锦用手机对上身后的电脑屏幕,一张五天后江林飞西雅图的机票信息映进眼帘:“我们两个一起去看你要推迟,但今年去美国进修的机会主任给了我,反正才三个月,趁现在四个老人都在,一致决定再支持我一把!所以啊亲爱的老焦,你快收拾收拾去机场接我吧!”
“我草你不早说!”焦哲猛然站起身,笑容像烟花一样炸开:“几点到?航班号多少?哪家医院?必须住我们家!我草这么重要的事你特么前面一箩筐废话!”
Derek在二楼CT室门前刚跟一个病人解释完,正好抬头看到了焦哲生机勃勃的笑容,这个俊美的东方男人曾经很让他魂牵梦系了一阵。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四年前,有一台全球网络直播的手术在众目睽睽下出了差错,动脉破了的出血量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整个手术视野刹那间被红色汪洋淹没,血压眼看着从130降到50,仪器猝然“滴滴”喊出刺耳的警报。
主刀医生明显懵掉,手抖得连站在隔壁高处观摩室里的Derek都看得清清楚楚。千钧一发,台上第二助手的小伙子临危受命,镇定地找到出血点、干脆利索地缝合,让Derek立刻记住了这个只露出眼睛仍然能看出很帅的“Joe”。
半年后,院里让Derek组建全新技术的介入治疗科,当时所有有急诊背景的候选医生资料都被送到他面前,看到Joe时他挑起眼睛:江林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外科?这不是他在英国时的师妹“Bing”回国后去的地方吗?担心弄错他还特意联系了Bing,Bing对Joe的评价相当高——这意外的惊喜让他想到一个很玄的中国词:缘分。
在英国时bing教过他一些汉语,其中就有这个词,Bing当时歪着脑袋解释了好一会儿,大概意思就是“一颗心与另一颗心之间无形又必然的联系,这种联系深到一定程度,会被一个叫作‘月老’的人系上永远也无法斩断的红线”。这解释如此浪漫,让Derek记忆至今。
过了几天,他趁着面谈时向对方提起和Bing的渊源,Joe既没有吃惊、也没有对新科室的招兵买马表现出任何兴趣,连之后几次Derek想私下约他也一次都没有成功。
直到几个月后,他在下班路上等绿灯时看到Joe:头无力地撑在路边一棵树上,正顺着树慢慢跪倒在地。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缘分”这词,一边不管不顾停了车冲下去,肌肤触碰的瞬间,手心传来的灼热把他吓了一跳。
Joe在他车上悠悠转醒,虚弱地连声道谢,又很客气拒绝了他要上楼照顾的好意:“我爱人在家等我”,头也不回摇摇晃晃进了门——可是Bing明明说过,他爱人因为签证没过还在国内呢!
成年人之间什么都不必道破,他自此掐灭了萦绕心头的蠢蠢欲动。
可是刚才看到Joe笑意盈盈的脸,即使那笑容与他无关,他也觉得心底的一片焦土中,一小颗幼苗又顽强地挣扎探出头,打算从焦土里开出一朵无法言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