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衣松了口气,他不擅饮酒,正担心她向敬赫奕那样一口气敬自己三杯,当即连忙将酒杯接过来:&ldo;多谢公主赐酒。&rdo;颐殊微微一笑,她只让江晚衣喝一口,自己却依旧是连饮三杯,接着依次走到潘方面前,笑道:&ldo;潘将军之名,殊可是久仰了,听闻……&rdo;说到这里,声音忽止。其实不只是她,在场众人也全部惊了。火把的火光跳耀着,映得潘方的脸明明灭灭,深黑如夜的瞳仁里,蕴着惊悸,蕴着悲楚,就那样一直一直凝望着颐殊,然后‐‐流下泪来。颐殊呆了片刻后,转头望向江晚衣:&ldo;是我说错了什么吗?&rdo;江晚衣也一脸茫然,他没有见过秦娘,自是不知潘方为何会如此失态。而作为在场者里除了潘方以外唯一的知情人,姜沉鱼却不知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如何做。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人哭。毫不顾忌的,当着众人,泪流满面,哭在人前。这个男子,在沙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着谁也不及的英勇;却只敢在心上人的茶馆外冒着雨雪一站好多年,明明爱到了极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个男子,好不容易在姬婴的激励下鼓起勇气朝心上人迈出了一步,本以为是苦尽甘来,良缘可续,谁知转瞬间,又成死别;这个男子,为了替未过门的妻子报仇,曾冒死怒冲薛府,也曾隐忍等待时机,并在姬婴门外冒雪带伤跪了一夜,最终毫无惧色地迎击璧国第一名将,取得了胜利;这个男子,在卸甲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亡妻墓前守灵;这个男子,平时总是很沉默寡言,孤独的喝着酒,仿佛灵魂已跟着亡妻一同死去……没错,姜沉鱼见过潘方太多太多样子,然而,现在,这个比牛更内敛、比狼更孤僻的男子,却在她身旁近在咫尺的地方哭。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揪住了,有点透不过气来。而比起她的悲悯,颐殊显然更加慌乱:&ldo;潘将军?潘将军?你……没事吧?&rdo;潘方忽的起身,众人一惊,以为他会做出什么更惊人的举动,谁知他一言不发,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大步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众人才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来,彼此对望着,目光里全都带着猜疑。江晚衣强笑道:&ldo;这个……其实公主有所不知,潘将军身体不适,今日出席晚宴,已是勉强,所以,只能先行退席,失礼之处,还望多多见谅,我替他向诸位赔罪。&rdo;颐殊听后展颜道:&ldo;原来如此。难怪我见潘将军气色不佳,你们远来,海上辛苦,今夜本该先休息才对,是我们有欠考虑了。&rdo;她这么一笑一说,场内的气氛总算是扭转了回来,姜沉鱼本想开口解释,但脑中灵光一现,却选择了保持沉默。这时,身份明明比颐殊尊贵,但自出现后就完全被颐殊抢了风头的罗贵妃,忽然也斟了三杯酒,放到托盘里,亲自端着走下席来。众人的视线被她此项异举吸引,顿时将潘方失态离座一事丢到了脑后。只见罗贵妃,一步一步,最后竟是走到了江晚衣面前。江晚衣连忙再次起身相迎,面带微讶。罗贵妃冲他抿唇一笑:&ldo;玉倌,可还记得我么?&rdo;江晚衣的表情起了一系列的变化,由惊讶转为惊悸,又由惊悸变成了不敢置信,最后颤声道:&ldo;是……小紫?&rdo;罗贵妃妩媚地笑道:&ldo;玉倌好记性,一别十年,竟然还记得我。&rdo;姜沉鱼没想到这两人竟是旧识,原来以为程王自己不能出席,所以派个最宠爱的妃子列席,但现在看来,这样的安排却似是带着几分刻意了。而江晚衣再遇故人,无比欣喜:&ldo;真的是你?没想到竟然会在程国的皇宫相遇……&rdo;&ldo;玉倌长大了……&rdo;罗贵妃说这话时,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甚唏嘘,&ldo;当年我还是府上的一名丫头,跟着其他姐姐们伺候玉倌,你可还记得?&rdo;&ldo;当然记得,当时所有人里,就属你毽子踢的最好。&rdo;罗贵妃扑哧一笑:&ldo;是啊,当年顽皮嘛,没想到后来被远房的叔叔找到,帮我赎了身,我跟着他经商来到程国,就在这里定了居,又机缘巧合被选上了秀女……听闻此次璧国的使臣里有一位是你,玉倌,我可真是高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