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她姓郁。”
希言听得一头雾水,问:“她是谁?”
“天帝对其有愧的人。”
中场休息
希言记得掘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那是在无倦带了人回去杀掉了自己的哥哥后。
无倦一身血地回来,掘阅脸色没怎么变,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像是往常为了最终的胜利着想一样提醒无倦:“勿要浪费兵力。”
但是希言躲在他的袖子里,知道掘阅很生气,他的拳头在袖子里面捏得紧紧的。掘阅的感情不多,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和希言不一样,很多时候,希言都要去猜他的情绪,这一次希言没有问掘阅为什么生气,他只感觉到掘阅的愤怒里还包含着一丝无能为力,和他说不上来的难过。
天痕慢慢露了出来,猩红的口子横贯在天空上,像是没有眼珠的眼睛,从里面跑出来很多归息之民,他们丧失了意志,失去了是非,是介于阴阳之外的人,故而混乱不堪,掘阅费了很大力气才收服了一部分归息之民。但是这不能避免另一部分人去到凡间,以捕杀凡人为目标。
天痕变成了“杀戮”的代名词,在那乱世之中,女武神帮助过凡间很多国家驱赶归息之民,得到了万人敬仰,故而延缓了旧伤带来的反噬。
掘阅变得阴郁起来,更加喜欢一个人待着,有时候还把希言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让希言跟着。
晚上的时候,掘阅翻来覆去睡不着,希言变成种子的形状蹦跶到他枕头边,问:“掘阅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掘阅轻轻说。
希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掘阅会这么说,于是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掘阅久久不说话,希言担心自己话说得过于直接,而掘阅本来就不擅长处理复杂的事情,掘阅的思维被什么人强行简单化了,而现在,面对种种事态,掘阅的自我似乎要冒出来。
希言蹦跶蹦跶又钻进掘阅的袖子,没想到掘阅说:“希言,你能不能变成人形?”
“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是想,抱抱你。”
希言“脸”一红,推辞一下说:“男人和男人之间不能一起睡觉。”
掘阅就不再勉强了。
希言恨自己嘴贱,立刻化作人形,掘阅立刻就扑到他怀里来,一手揽住他脖颈,一手穿过他颈下围了过去。
他听见掘阅似乎在哭,又似乎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掘阅的背,指尖掠过他的肩胛骨时,他会莫名生出一种心疼的感觉。
后来希言很后悔那天晚上他竟如此大意,没能察觉自己所爱之人正在经受的精神凌迟之苦,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安慰这个走入迷途的人,直到他跟着掘阅去了孤独地狱,听着他像是开玩笑似的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时,他才知道眼前曾经怀抱里这个人,根本不曾拥有做神的品质。
为神者,必心性坚韧,淡看悲苦,不偏一方。
但是掘阅什么都想救,就连路边一颗有了意识的种子,他也会因为怜悯之心将其带在身边,好生喂养,宛如佛祖拈花一笑。
自那晚之后,希言再也没有得到来自掘阅任何的亲昵。
三界不安,天庭四处游说,终于说服妖、魔、人、冥四界与天庭结盟,与“刑天之盟”对立。
掘阅忙于与“刑天之盟”的成员商议攻打计策,顾不上希言。很长一段时间,希言都只能在被结界锁起来的屋子里沉默发呆,不自觉想起刚刚遇见掘阅时的情形,那时他们草原驯马、临溪夜谈,观星辰,饮风露,茫然无所归,却最是自由自在。
如今他心中的爱人在外浴血,他于一隅垂叹,相见甚少,彼此越来越陌生。
那时他们在昆仑山下驻军多月,久久不能攻破四族组成的牢固防线,掘阅的战术越来越保守,“刑天”内部不满之声日渐喧哗。
但这些希言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掘阅再次回来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身上带着惨烈的伤痕,昏迷不醒,同形的化吉四人脸色严肃、脚步匆忙,把掘阅带进了卧房。希言听见他们的脚步,立刻缩回了种子的形态。
他偷偷滚到榻下一脚,想去看掘阅到底怎么样了,这时听见无倦说了一句:“掘阅最近不太对劲。”
时雨说:“大人从来不对我们说他的想法。”
无倦又说:“今天他帮我挡住冥界的攻击,以他的能力,不至于伤这么重。”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逢凶似乎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反倒是一直盯着地面,希言躲在阴影处,一动也不敢动。
逢凶移开目光,说:“他好像是在自毁。”
其他三人没有说话,希言听见天外传来轰隆的雷声,时雨幽幽地说:“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