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辉宫,正在和安遇下棋的姜棉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二妹妹的风寒还没好全吗?”安遇关切的问道,命人把炭盆往姜棉身边挪了挪。
“一到冬天就这样,三天两头的不舒服,等开春了就好了。”姜棉笑着落下一子,抚掌道,“长姐你又输了呢,我看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安遇把子放回钵里,手撑着额头有气无力的把上午的事讲给她听,哀叹道:“这可真是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可劲儿的往你跟前凑。”
姜棉看着安遇,眸中含着怜悯,她不知道安遇想见的人是谁,但从安遇的话中听出了失望、哀伤还有几许不甘心,她没有追问而是笑道:“邵世子为人是轻狂了些,但常言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呀!”
“他是轻狂吗?他分明是猖狂好不好?”安遇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该招惹他……”
“长姐不要自责,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兴许你们就是有缘呢?”姜棉道,“邵世子小的时候在聚福宫中寄养了几年,我深知他的脾性。我母妃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般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悉心教导,他对我母妃便是敬爱有加,同我和七妹也是和睦相处。回到王府后,梁王的四位侧妃过于宠溺他,什么都由着他,梁王又常年在外,疏于对他的管教,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他就是孩子心性罢了,没有什么坏心眼,长姐若不想与他纠缠,便稍稍向他服个软道个歉,兴许这桩恩怨就了了。”
安遇想了想,觉得姜棉的话确实有道理。细想下来,那邵钰衡虽然高大英武,但论心性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翌日申时,邵钰衡准时来到寻芳苑,进去便见长公主带着小皇帝和叫答答的小丫头已经到了。他上前去参拜,那小丫头抢着说了声“免礼”而后就“咯咯”笑了起来,小皇帝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一对儿活宝啊!邵钰衡直起身看向安遇,这一看不当紧,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安遇今日上穿月白短襦下着葱青长裙,身披银灰披风,依旧素雅得像个道姑,只不过她望着邵钰衡,目光温柔中透着和善,和善中透着慈爱……
这道姑是发了情还是发了病?
“表弟,你来了!”安遇上前热切的打招呼。
她这一声表弟叫得邵钰衡禁不住抖了下,后退一步长眉紧蹙,警惕的问道:“长公主莫不是认错人了?”
“你可真会说笑,这雪霁天晴好,你就站在跟前我还能认错?”安遇笑道,“你母亲若熙公主和我父皇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你比我小一月,我叫你表弟有何不妥?”
邵钰衡没想到她会提这茬,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叫他表弟。可这道姑叫得也没错,他们确实沾亲带故,可她冷不丁的同他攀亲戚究竟意欲何为?
“没有不妥之处,只是末将不习惯这个称呼,还请长公主直呼末将名吧!”
“衡宝?”安遇眨了眨眼,调皮一笑。
邵钰衡登时愣住,继而剑眉倒竖,厉声厉色道:“长公主请自重!衡宝乃是末将的乳名,只有府中长辈才能如此称呼。末将与长公主素昧平生,这般套近乎太过冒然,让人听着不舒服!”
“多听听不就习惯了?”安遇依旧笑得很慈祥,“表姐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那日是表姐冲动了,还请衡宝不要见怪。”
邵钰衡感觉中午吃的饭在胃里直翻腾,强忍着不适,怒道:“我再说一遍,不要叫我衡宝!因为从你嘴里叫出来,油腻得让人泛恶心!”
一阵冷风吹过,把安遇面上的慈爱吹得了无影踪。她正要回击,文尚宫紧忙上前一步在她耳畔悄声提醒道:“顾全大局呀!”
安遇咬了咬嘴唇,心想这厮软硬不吃,给脸不要脸,果然不好对付。她倏然一笑,道:“你一路赶来,先坐下喝杯果茶吧?”
文尚宫挥手让宫女将茶端过来,安遇亲手接过呈上,近乎谄媚道:“这茶是用煮沸的雪水泡的,里面加了红枣、枸杞、桂圆和冰糖,香甜可口,能养气补血,滋补肝肾,你尝一尝!”
邵钰衡垂目扫了一眼那茶杯,抬眉道:“老娘们才喝这个,末将还有正事,恕不奉陪。”
安遇的脑袋“嗡”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娘们才喝这个?老娘们?老?
文尚宫见安遇的脸色愈发难看,怒火一触即发,忙上前劝道:“忍一忍就过去了!别生气,气到自个更划不来!”
安遇深吸一口气,把茶杯递给宫女,对文尚宫道:“这里劳烦文姑姑照看着点,我先回去了。”
邵钰衡稍稍偏头,余光扫见那抹纤细的银灰身影消失在院墙外,唇边便荡起一圈涟漪。
之后两天安遇都没有去寻芳苑,文尚宫会把小皇帝和答答练习的情况禀报给她。虽然她对邵钰衡的教授之法多有诟病之处,但想着不甚严重也就忍了。这天文尚宫领着答答回来,犹豫了半天才告诉她,因答答嫌累不想练了,邵钰衡便罚她金鸡独立半个时辰。小皇帝见答答受罚,也不学了,蹲在答答身边帮她托着脚。邵钰衡非但不管,还道:“陛下懂得有难同当,末将甚为欣慰。”
这寒冬腊月两个孩子动弹不得,手都冻红了,脚都冻麻了,小皇帝还连连打喷嚏。文尚宫几番前去求情都被邵钰衡拒绝了,直到满了半个时辰方才放过孩子。
安遇握着答答冰凉的小手,实在忍无可忍,快步走出韫辉宫,在出宫的便捷小道上堵住了邵钰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