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受尽了屈辱和折磨,终于有接触到外界的机会,可是李寄明那边的卧底告诉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自己的同事也陆续撤离了海城。
尽管如此孤立无援,那个人依旧是打算送他回去的。
但顾远不愿意。
他至少目前还不能回去。
他如今已经能够体察到霍西川的可怕,也清晰知晓黑道白道几乎没有人想招惹他,他是警察他能离开,他的后路‐‐比如家人和履历都有人为他做好,可是白越呢?
白越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父母还被拿捏在霍西川手上,为此他躲藏起来,这辈子都是已死的身份。
更何况顾远也不甘心‐‐凭什么让霍西川找到白越又开始另一轮的折腾?
对顾远来说,他所遭受的是耻辱,是痛苦,但至少他是一个警察,对霍西川并非完全无法处理,他有霍西川集团内部的情报,甚至包括一些接头地点和近期重要交易,而他可以将这个交给他的警察同僚们,甚至里应外合……
正如顾远对白越的藏身地有所了解,他也知道他在海城应该找的警察局的位置。但他还未曾接近,便已经发觉有黑西装站在附近。
顾远头皮发麻‐‐他并不认为霍西川能识破他的身份,反倒是霍西川有可能认为他最可能做的事就是报警才这样安排,可这霍西川不是忙着找白越吗?哪来的那么快的反应!
情势有变,顾远当机立断掉过头去,随便打了个车,消失在人群之中。
顾远靠在椅背上,从容地让司机送他到海边,还问了根烟,翻过栏杆,叼着烟慢慢地走。
这一片地方礁石凌乱,并没有什么人到来,更何况这是一个冬天。
海风腥而冷,顾远心里忽然有一点离奇的想法,他脱了鞋往海里走,想感受下水面到底是何时下沉。海水冰冷,冷意从他足底袭遍全身,顾远好像毫无察觉,他脑子有太多的凌乱思绪,在如今暂时去不了警察局的时候,他整个计划就被迫改变了,逃跑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他选择在霍西川身旁等待。
霍西川对他来说是太可怕的敌人,他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需要一些时间去整理所得到的一切信息。
然而是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沉思。
顾远回过头去,霍西川的车停到一边,霍西川站在风中,距离实在太远,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远回身朝他微微一笑。
然而霍西川并没有回应他这样的友好,他来到的时候粗暴地拉过顾远,顾远有些失去重心,被他拉到了怀里,他感觉霍西川心跳急促,身躯滚烫,但霍西川很快就放开了他。
霍西川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太大连他都觉得很疼。
他抬头去看霍西川,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如今脸上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可见霍西川是多么怒不可遏。
霍西川咬牙切齿地说:&ldo;我果然给你自由太多了!&rdo;
顾远眉眼微弯,是笑了。他隐约间想起了白越,那个曾经和他一样困锁在那所宅邸的人,如今大概可以好好收拾东西跑路了。
顾远想起他借的钱大概没机会还了,也没用多少,心中有点可惜。
他看着霍西川,慢悠悠地问道:&ldo;没找到白越啊?还是说发现白越果然已经死了,来找我这个替代品?&rdo;
顾远想要抽开手,发现根本挣不开,他也不想做无谓的纠缠,又笑了笑:&ldo;很喜欢白越吗?可是他宁愿死都要离开你,这你还不懂吗?&rdo;
霍西川脸色更为阴沉,他的力道几乎要捏断顾远的骨头。
霍西川有太多办法让他感到痛苦,然而他看到顾远的模样,心中最软的地方好像生了根不知名的刺,稍微呼吸都会觉得痛。
顾远站在海风中,是那样平静而悲凉地看着他。
如果他早些‐‐早些停止自我安慰,他是很容易明白顾远和白越的完全不同的,他有着太过明亮的底色,喜和怒都是那样张扬,他有着很明显的向往,喜欢许多浅显而微不足道的东西,很容易就可以让他心情转好。
这个人心里好像一直有一簇火苗在燃烧着,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熄灭那团火焰。
第一次是在那间医疗室,他抬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耳边是顾远痛楚的声音。他其实并没有问到答案,可是他头一次心软了,他觉得可能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然而醒过来的顾远,好像已经再也不是原来的顾远。
第二次或许就是现在。顾远的眼中没有欢喜也没有憎恨,他眼里只有淡淡的悲凉,他看向的也不是霍西川。
霍西川心中一痛,却是慢慢放开他的手:&ldo;……你为什么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恼我?&rdo;
顾远明明应该很痛,可他看都没有看自己的手,他淡淡笑了笑:&ldo;因为我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我不就是个替身而已吗?……等你找到白越了,我是不是就该在世界上消失?&rdo;
那根刺终究扎进了霍西川的心里,苦涩的气体填满了他的胸腔,他并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算什么。
白越是重要的,是他让自己知道了自己还有真正想要追逐的东西,也是他让自己人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受人珍视,即使如今白越没死那证明恐怕白越对他的珍视不过是一个骗局,但他对白越的执念已经不容他再失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