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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亲王微一示意，身边的人尽皆退了出去，当先那人这才退了一步，而一言不发的另一人，此时方才揭去了风帽，但见一双明眸灿然流光，几乎如同窗外的雪色一般清冷生辉，而大氅掩不住身姿，明明是妙龄女子。敬亲王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好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僵，只问：&ldo;你到底是何人？&rdo;&ldo;我是何人并不要紧，&rdo;她盈然浅笑：&ldo;我知道王爷心中一直有桩疑惑，今日我便是来替王爷解惑的。&rdo;敬亲王默然片刻，忽然将脸一抬：&ldo;不管你是谁，你快快离了这里，本王只当没见过你就是了。&rdo;那女子嫣然一笑，便如春风乍起般动人心弦，声音更是温柔好听：&ldo;王爷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孝怡皇太后到底是怎么死的？&rdo;敬亲王身子微微一震，连脸色都变了，喝道：&ldo;你好大的胆子，休得在这里妖言惑众，挑拨我们兄弟的手足之情。&rdo;她笑道：&ldo;原来王爷也多少猜到了一点，并非完全没有疑心，不然，也不会知道我想说什么。&rdo;敬亲王道：&ldo;不管你要说什么，反正不会是真的。&rdo;她微哂：&ldo;王爷又何必自欺欺人。就算我全都是胡说八道，可有一样东西，是假不了的。&rdo;从袖底取出一卷黄帛，递至敬亲王面前，但见她纤指白腻，握着那帛书玉轴，手上肤色竟似与玉轴无二：&ldo;王爷，这样东西，你可以慢慢看，是真是假，你自己仔细辨认便是了。&rdo;敬亲王脸色煞白，仿佛明明知道她手中握的是什么，只是不能伸手去接，过了好半晌，才咬一咬牙：&ldo;我不看！&rdo;，玉殿无尘玉甃寒（3）她&ldo;哧&rdo;得一声终于笑出声来：&ldo;原来常常听人夸赞王爷，皆道王爷年少英雄，才干胆识皆不在豫亲王之下。可惜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rdo;说到此处，语气已经几近讥诮：&ldo;竟然连先皇的遗诏都不敢看一眼，真真是枉为大虞皇氏的子孙。&rdo;敬亲王脸色越发苍白：&ldo;这定是矫诏，先皇暴病而崩，根本没有遗诏。&rdo;&ldo;这不是穆宗先皇帝的遗诏，这是兴宗先皇帝的遗诏。&rdo;她的双眸盈然如水晶般，注视着他，几乎一字一句：&ldo;当今皇帝不惜逼死亲生母亲孝怡皇太后，就是为了夺取这份遗诏，难道王爷你，如今连看一眼这诏书的勇气都没有？&rdo;敬亲王只觉得嘴角发抖，虽然想怒声相斥，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然间伸出手去，夺过诏书，定了定神，终于缓缓展开，只见熟悉的字迹一句一句出现在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因诸皇子幼时皆习书，兴宗皇帝曾亲自写过法贴，以便众皇子临摹，此时见那一笔一划骨ròu均停，字迹光大饱满，却是再熟悉不过。她的声音清凉如雪：&ldo;王爷仔细辨认，这可是矫诏？&rdo;敬亲王只觉诏书上的字一个个浮动起来，扭曲起来，仿佛那不是字迹，而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想要将一切都吸进去。他只觉头晕目眩，不由问：&ldo;你到底想要做什么？&rdo;她道：&ldo;如今不是妾身想要做什么，而是王爷该当如何。奉诏还是不奉诏，难道王爷连先皇的遗命都打算抗旨了？&rdo;敬亲王咬一咬牙，过了好一会子才说：&ldo;他是我兄长。&rdo;她嗤得一笑：&ldo;六爷将这样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就曾说：&lso;我那十一弟虽然耿直，却是个最妇人心软的。&rso;果然如此。&rdo;放缓了声音道：&ldo;王爷心软，可惜那个人派人毒死自己亲生母后的时候，可不曾心软过。&rdo;敬亲王腮边肌ròu微微跳动，双眼圆睁，那样子颇有几分骇人，最后声音却低沉冷静得有几分可怕：&ldo;你胡说。&rdo;&ldo;侍候太后的内官、宫女已经全都殉葬，这事原也该天衣无fèng。只有替太后配药的小赵，出事之前就得了伤寒，早早被挪到积余堂去等死。算他命大，竟然活了下来。&rdo;她回头招了招手，那内官便上前一步，躬身领命。&ldo;王爷如若不信，细细问过小赵便知。&rdo;那内官诚惶诚恐，低低叫了声&ldo;十一爷&rdo;，敬亲王只觉得胸中似涌动惊涛骇浪，烦闷难言。想起今日下午在正清门前，皇帝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分明是别有用意。莫非他真的负疚于心？还是有意拉拢，想欺瞒自己一世？他本来性子直率，今日当了这样的大事，只觉得思潮起伏，再难平复，而如今千钧一发，自己身不由己已经被卷入漩涡暗流，粉身碎骨亦不足惜，而这一切太突兀太可怖，手中紧紧攥着那遗诏，竟不知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