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只拳头在自己的眼前急剧放大,霎时间已恍若充塞整片天地,陈祎陡得发出一声长笑,大叫道:“好拳头!”
随即在虚空之中摆了一个沉腰坐马的姿势,右手握拳提至腰侧,脊椎起伏抖动如龙,肩背开张摇摆如翼,将全身之力聚于拳上笔直轰出。
两只拳头正面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霹雳大响,一圈圈蕴含可怕力量的无形波动以两只拳头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方圆数里之内的白云尽都搅散,下方的海面则塌陷了一个直径百余丈的巨大凹坑。
陈祎感觉这虬髯客的体内似容纳了一片无尽浩瀚的大海,拳劲如滔天巨浪、如山狂澜,一浪更胜一浪、似乎永无停息地向自己狂涌而来,要将他的每一寸筋骨肌肉都碾烂压碎。
虬髯客则感觉陈祎的拳劲似乎是由无数把细小锋利的刀片缠绞而成的钻头,虽远不及自己的拳劲浩大澎湃,却以点破面将自己的拳劲破开侵入体内,细碎而犀利的劲力如千刀万剐般切割他的经脉。
两人各有所长,这一下硬拼竟是平分秋色,各自口鼻间都发出一声闷哼,身躯同时向后飞退。
陈祎定住身形后,右手看似自然的垂于身侧,但藏在袖中的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虬髯客则摆出一个双手反背身后、昂然而立的造型,右手却藏在身后不断屈伸开合,消除阵阵刺骨的疼痛。
“当真好拳!”陈祎再次赞道。
虬髯客冷哼一声道:“你也不差,再来!”
一语未毕,壮硕的身躯如标枪激射而至,依样画葫芦地仍是一拳迎面轰出。
陈祎已经试了对方的实力,便再没有硬碰硬的兴趣。虽然修习“金蝉蜕凡术”而拥有了一身非人蛮力,但对于前世身为最顶级刺客的他来说,避实击虚才是应该信奉的正道至理。
面对第二记轰至的铁拳,陈祎却未做出任何反应,竟似欲以身体硬扛。
虬髯客心中虽觉古怪,但出于对自己这双荡平四海的拳头的信任,依然维持原式不变,一拳轰在对方那张俊美得有些妖异的小白脸上。
拳头到处,陈祎的身形如琉璃般碎裂,这却只是他留在原处的一个幻象,真身却已穿梭虚空,无声无息地出现的虬髯客的身后,一只笼罩着淡淡金芒的右手骈伸如剑,向着他的后心刺了下去。
虽然没有听到半丝声响,也没有感应道半点气劲波动,但虬髯客身经百战的经验警示了他来自身后的威胁,不假思索地旋身变招,收拳出腿,一条擎天铜柱般的长腿以横扫千军之势回旋反踢。
陈祎抽身闪避,变招再攻。虬髯客亦撤腿出拳,以攻对攻。两人以虚空为战场,赤手相博,战作一团。
虬髯客身法远不如对手灵动迅捷,索性便紧守身前三尺之地,一双铁拳、两条长腿狂击横扫,攻势霸道无伦。
陈祎将身法展开,在虚空之中游走不定,一双裹着金芒的手掌如刀剑、如斧钺、如枪戟、如戈矛,奇招妙式层出不穷,而且每一招皆如水银泻地侵入对手招式中的破绽之处,截断其后续变化,令其无从施展。
在一旁观战的孙悟空和陈喜都看出陈祎用出了压箱底的“截道九势”。往日相互切磋比试时,陈祎多次以这套招法将他们打得没有半点脾气。
这套陈祎结合两世体验所创的功法随着他本人修为的日渐深厚也日臻完善,施展出来时不仅威力奇大,而且不拘于招式随心变化。他的两种身份都可以使用而不虞被人认出是同一种功法。
两人这一战直打到千招开外。便在陈祎这边的孙悟空和陈喜以及虬髯客那边的知非等三人都伸手摸向自己的兵器,盘算着是否要出手帮忙时,两条人影蓦地向两旁分开,间隔三丈相对而立。
虬髯客气息略微急促,盯着陈祎冷笑喝道:“小子,尚有余力再战否?”
陈祎同样有些喘息不匀,嘴上却丝毫不甘示弱:“只要阁下尚有雅兴,某奉陪到底!”
两人一双碧目、一对金瞳彼此对视了片刻,忽地一起放声大笑,身上的气势亦随之散去。
陈祎摇头笑道:“在下与张盟主素未谋面,自问并未得罪过你,却不知张盟主何以见面便打?”
虬髯客将脸一板道:“你自是没有得罪我,但你那大舅子李世民却将我得罪得狠了。你娶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妹子,自然该替人家背祸!”
陈祎苦笑道:“看到张盟主对于那盘以江山为注的棋局,着实怨念不小呢?”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件事?”虬髯客闻言一愣。
陈祎道:“在下只是约略听说了一点消息,却不知其中的详情。却不知其中原委究竟如何?”
虬髯客冷哼道:“我看如今天下乱象萌生,想到中原做一番事业,中途结拜了一个同姓的义妹张出尘。我那妹子相中一个叫做李靖的小子拟托终身,我看那李靖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本想拉他入伙共图大事。那李靖却说与已经与一个唤作燕赤霞的朋友有约,要先去看一看李家二公子李世民是否是他真命之主。
“也是我不该一时好奇,想先见识一下那李世民是怎样的人物。谁知刚刚用个小手段将李世民引了出来,尚未来得及攀谈几句,一个老道士突然出现,说要与我对弈一局。我看出那老道士并非俗类,似乎是要借这局棋来称量我一番,便不甘示弱地接了下来。
“万没料到,那老道士竟是个半步元神的可怕高手,暗中交锋的一局棋几乎将我迫地重伤呕血。李世民身后既然站着如此人物,我自然难以与之争锋,于是息了图谋天下的心思,就此返回海外还是做我的海贼。”
“原来如此。”陈祎这才知道其中尚有这番曲折,同时也猜到那老道士定然来自楼观台。他既然拥有半步元神的修为,那便该是自己大师兄一流的人物。楼观台也着实下足了本钱,却不知到底要图谋些什么。
“这些事便不说了!”虬髯客又道,“既然你接下我这一顿拳头,便有资格成为我的客人,请到船上一叙如何?”
陈祎拱手笑道:“正要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