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备用换洗的衣裳,我找一找。”说着,元容便坐起了身。
赤着的胸膛平坦宽厚,明明穿着外袍时显得清减削痩,褪下衣物,该有的肌肉轮廓却一丝不少。
那流畅的线条一直沿着腰线向下,隐约没入被褥遮盖住的下腹,笔直修长的双腿懒散地微微曲在榻上。
顾休休盯着盯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见他毫无顾忌便要起身,连忙抓住了他的臂弯,将他拽回了被褥里:“不能这么出去,你得穿上点……”
元容斜睨着她,似笑非笑道:“豆儿,你若是害羞,可以转过头去不看。”
“我能转过去不看,但她们……”
顾休休话音倏忽顿住,见他挑起眉来:“……她们?”
她看着眼前飘过近乎淹没视线的弹幕,抿了抿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
虽然弹幕的剧透帮了她不少,但也总会有困扰和不便的时候。
例如她沐浴时,更衣时,如厕时……诸如此类的时候,她便只能想法子遮过弹幕的视线。
尽管她在那些弹幕读者的眼里,可能只是一个纸片人,就算看到了什么,读者们也只会一笑了之,不以为然。
她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克服、忽略掉心理上的不适。但若是看不到弹幕,不知道有人在窥视她的生活便也罢了,偏偏她能看到那些不断涌现的弹幕。
就仿佛身边长着无数双眼睛,安装了无数个摄像头,一举一动都会被旁人看在眼里,那种毫无隐私可言的生活,令人羞愧不已,内心难安。
顾休休一直秉承着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思想,她可以趁着夜黑熄了灯再沐浴,可以日夜穿着亵衣,避免走光,也可以在如厕时用衣裙遮挡。
与元容成亲后,亲热时也都是穿着衣裳,至多是耳鬓厮磨,被人看一看无伤大雅。
而昨夜圆房时,顾休休看着被挤占了视线的弹幕疯狂刷屏,只好让元容熄了灯,又放下帷帐,在被褥的遮掩下,直到确定了没人能看清楚,才继续下去。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偶尔一两次还能被视为刺激,可若是每日都这样提心吊胆,却会让人觉得疲惫心乏了。
顾休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有人在弹幕里提过,是小说阅读软件在测试阶段出了bug,以至于读者们用vr阅读镜可以看到了她的视角。
她猜想,可能也是因为这个bug,她一个文中女配才突然看到了弹幕。
她正思忖着,便听见元容低低问道:“豆儿,昨日忘了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他捧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脑袋轻轻扳过去,灼热的指腹划过耳垂:“莫不是你的耳疾恢复了些?”
元容重病的第三个月,虽自己病得日夜昏迷,却从未放弃过,去寻找能治愈她耳疾的神医术士。
期间,她尝试过针灸,按摩耳穴,药疗和酒疗,不过也没什么大用处,该是听不清还是听不清。
顾休休被他刮得耳畔发痒,不由伸手将他的大掌扒拉了下来:“那倒也不是。”
“不是?”他注视着她,黑眸直勾勾的,盯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虽不是有意瞒着元容,但这样的话说出来,怕是他不会信。
顾休休酝酿了一番,将事情简单地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即便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他不相信的准备,见他神色诧异,她还是不免有些沮丧:“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元容笑了一声,大掌覆在她略显凌乱的发上拍了拍:“我相信你。”
“……你相信?”
他轻轻‘嗯’了一下,将她推回了被褥里,四角都严严实实掖好,自己也坐了回去,披上了狐裘,遮掩住了赤着的胸膛。
“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元容透过床帐上垂下的薄纱,遥遥望向覆着厚厚一层霜雪的窗棂:“折磨了我半辈子,那般不堪的人生,只是文人笔下的寥寥几笔文墨。”
他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低低的嗓音空灵,显出几分落寞。
是了,倘若你知道你的人生——亲人猝不及防的离世,爱人毫无预兆的背叛,或是被病魔缠身,或是在意的人离你远去,或是糟糕透顶的原生家庭,或是在人生重要的时机看错了人,选错了路。
那些你所感知到的一切痛苦和迷茫,你所怨恨的命运都是被人提前构造好结局的小说剧本……你该会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