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两辈子都不改。”
罗沁神色迷茫了,想问个两辈子是什么意思,又听见她说:“孤如今风声鹤唳。”
“什么?”
不归放下那字帖,坐在楠木椅上,两肘支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两手交叉,沉声道:“从前孤太想要十全十美,结果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孤必须有取舍,要保护的,不遗余力,注定为敌的,仁慈无益。表面功夫做足了又如何,暗箭还不是照样接,何必再讨无趣。孤背回了小鱼,立场就已经摆足了,孤忍不了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轻视、欺凌。”
罗沁安静了好一会,思索了前因后果之后,也不再多说她的做法。
“不过殿下,您还是得承认,奴婢没说错。”
“哦,哪一句?”
“您对小公子的掌控欲。”
罗沁说完回去搞正事,身后的人嚷着:“罗沁!你神戳戳的!”
第18章
淑妃看着宫人给自己儿子的脸上药,气得微微发抖。
外面近日总传着思平仗势欺凌那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连慧妃柔妃来走动都和她说这事,话里话外都指责的意思,可她的爱子明明才是鼻青脸肿的那一个。这几日他更是消沉不已,叫她心疼之外,越发怨起那罪魁祸首来。
且陛下突然降旨,竟让刚来不久的丽妃接管内务权,一下越到最尊,她们三个有皇子的妃子反而要定期去拜见。淑妃不久前才去过,内心更是不平。
“陛下驾到——”
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她连忙起身出来接驾,楚思平还没上完药,也出来行礼。
宗帝刚说了一声“平身”,淑妃眼睛便浮了泪光,思平鼻子还堵着棉絮,一声父皇叫得瓮声瓮气。
宗帝一手扶起一个,把母子带去坐下,问了些冷暖功课,说些家常,淑妃红着眼圈说了自家儿子的事,楚思平也低头不语。
“那孩子穿着不归的旧衣,思平觉着不妥,与他理论了两句,那孩儿出口乡语,粗俗得叫人入耳心惊,还动手动脚的……”
“他穿了不归的衣裳?”宗帝扬眉,招思平过去,摸着他脸上的淤青安慰:“还疼吗?鼻子怎么塞着这个?”
思平低头,不甘又屈辱:“回父皇,是儿臣不慎被他打中鼻梁,不堵会流血。”
宗帝点点头:“小鱼做的的确不妥,不归也不对,父皇待会就去教训她。”
“不关表姐的事……”思平抬头分辩,宗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起其他处的伤势,又问了些有的没的,再安慰了淑妃一番,便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离开。
淑妃拉住他:“陛下,今日在臣妾这用膳吧?”
宗帝拍拍她的手:“不了,你们母子先用,朕去处理其他事。”临走前又叮嘱了思平几句小心的话,才转身离开,淑妃按着手背在原地目送他,因知他不喜人送到门口,便在原处目送他离去。
宗帝依次又去了慧妃、柔妃那看看,在丽妃的宫里坐了最久,出来时脚步才轻了,道:“去广梧那里。”
“诶,晚膳也在郡主那儿么?”贾元问他。
“届时看着办。”宗帝轻笑,“自从小鱼来了,她倒是能惹事了。走吧,去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等来到广梧宫附近,他屏退其他宫人,只和贾元慢慢走去。
贾元悄悄看他神色。每来到这儿,陛下似乎都带了点谨慎小心,和隐隐的期待。大约是期待着进去后,看见个微笑跳舞的人儿。虽则这念想自许多年前就碎了,他也总是揣着这样的期待来广梧宫。
门卫老远就看见了他们,立即弯腰迎候,这是宗帝从前就吩咐的,他若来不要立即通报。他慢慢走进去,走过那条藤盖□□,听见了一阵嬉笑声。
宗帝轻脚过去,只见宫人都聚集在院子里,小男孩和他的猫都拿布条蒙住眼,正在中央摸索。男孩摸索人,花猫闻鱼干。一旁的秋千上坐着个身量纤细散发少女,眼睛微微眯着,笑意恍惚。
楚思远辨认着笑声去捉人,怎么捉也捉不到,倒是频频被人捏一把脸,碰一下手的。他一边叫着和他们周旋,一边往一个轻笑声而去,慢慢挪,最后鼻子细嗅,扑往那个人的方向:“抓到一个!”
一只手揭开他的遮眼布,万千金光倾盖铺下,亮了她的笑靥:“那你可真了不起哦,逮到了头头。”
楚思远满足地叹了一口,抱着她的腰摇起来,带着她的秋千慢慢晃。
忽而她推开他,揽着他站起来:“舅舅!”
满院子的人瞬间排整齐了,齐刷刷行礼,只有不归和他还站着。而花猫小雨跑来跑去,撞到了宗帝脚边,然后抓着他的龙靴啃起来。
众人汗颜,贾元迅速蹲下去抱开猫:“这小祖宗真会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