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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对而坐,虽看着都很守礼,可乔仪显见得对这位南方的世家小姐更为好奇一些,光是装着不经意地打量便就有多回了。周知意浅笑着装着没看见的模样,维持着最初的仪态动也不动。
乔仪光是抱怨他祖父倾慕南边的话就说了许多,好似一点儿也不在意这话会否会被皇帝知晓,又会否会给家中引来麻烦。不过她的建邺话便比乔夫人说得好了许多,没有一点儿口音,甚至比路凌霄还要好上几分。
周知意许久不曾与外人这般畅快地说过话,即便是抱怨牢骚也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会附和两句,说着这些日子学北都话的不易。
“你们南边的衣裳是好看。”她忽而开口,提起了衣裳布料之事,扯着自己的衣袖送往周知意的面前,“就是不比皮子保暖,你瞧你穿了这样多,又在这屋子里待了这样久,十指依旧泛红。”
“南边没有这样冷,不落雪的日子也穿不上这样许多。”她低声解释着,“各地有各地的气候,自是不一样的。”
“你是个通透的,只可惜我父亲与祖父不通透。”她撑着脑袋好没气地收回自己的胳膊,织金的缎子蹭在脸上也不觉难受,“他们只瞧着这东西稀罕,便非要拿来给我,依我来看,还是你这样的江南美人穿这衣裳才最合宜。”
周知意惊异于她的坦诚,也知晓有些话不能明白说出口,便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暗指,只是她这表现得也未免太过明显,没有犹豫,好似这人人趋之若鹜的缎子压根入不了她的眼一般。
可若是入不了眼,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要,以她今日的观察看来,这位姑娘不想要的东西,他那祖父与父亲也未必会强加给她。
“你不欢喜?”周知意的问话之中带有显而易见地困惑。
“好的东西自然人人欢喜,只是欢喜与合适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乔仪自认不是什么清高的人,自然不怕说出口的话沾了些许俗气,“妹妹也是世家出身,自是知晓有时候我们是否欢喜其实并不大要紧。”
她看向两边侍候的侍女,轻声道,“不适合自己的东西,捏在手中也是个累赘。”
“我瞧你这么千里迢迢地来到北都,想也不止是因着欢喜罢。”十指勾起酒壶,乔仪又不紧不慢地给她斟上一杯,“话本子里写的那些东西不过骗骗寻常百姓罢了,为爱远走,背井离乡,非世家子弟能为。”
她这般通透的话,倒叫周知意有些后悔自己小瞧了她。
“姐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左右你这处的人,也听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
白萱听出这话的意思,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乔家的侍女瞧着自家姑娘的眼色,退的也很干脆,屋中当真只剩她们两位之后,说话终于自在了不少。
乔仪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道,“无论我是为了什么,你与表兄的亲事终归是不能废弃的,否则应氏的名声便是全毁了,你定也是为此,才愿来乔宅走上这一遭的。”
她不知眼前这位看着就娇弱的姑娘,为何愿意背井离乡来到北都,但却清楚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便就只有一直往前这最后一条道路。既此事要紧,那边就有的商议。
周知意两指捏住酒盏,转动着一言不发,可不出一言本就是一种默许,一种期待她能继续说下去的暗示。
“表兄现下算得上是北都城中最炽手可热的世家子,没有乔氏在前边挡着,便就是与白府有十桩约定,也依旧会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横插一脚。”她说的不无道理,世家们的手段一向如此,且议亲一事,没到过定皆可能会有变故,这甚至算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与其这般,倒还不如与我合作。”
“待你应氏的人到了,将一切事宜落定,乔氏在退出,这岂不是两相皆宜?”
两相皆宜这样话听在耳朵里似乎并不十分对,至少现下听来,宜的只有他们,而无乔氏。周知意并非什么三言两语便就能被蒙骗的,这样对乔氏没有一点儿好处的合作,也绝非出自乔仪的真心,除非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弄清楚的猫腻。
周知意审视着乔仪,这位乔二姑娘自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副跳脱性子,与现下游说人的这幅缜密模样实在不像同一人,从前端着姿态装样子的世家子见得多了,初回见着这模样的,还实在有些新奇。
待打量够了,她才轻声开口,“姐姐未必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乔氏颜面之事,乔路两家的婚事不成,吃亏的总是乔氏不是?”
正妻的位置只有一个,而亲事是乔家主动提的,自始至终也未有瞒着旁人的意思,现下整个北都都在等着路凌霄的抉择,是选一个建邺来的,父祖皆在狱中,只能依仗族人的应氏女,还是要选一个自幼青梅竹马,盘踞北都多年,受尽家中宠爱的乔氏女。
抛却两人的家世不看,亦还有守指腹为婚之诺与报外租提携之恩这两难的抉择。
时至今日,周知意还是不大明白,乔氏为何会将路凌霄逼至这般境地。
“表兄好歹也是我乔氏血脉,无论他作何抉择,乔氏皆会全力支持。”
周知意轻笑出声,对她这敷衍得几乎算得上是浑说的话并不在意,“姐姐方才说,不信我会为爱远走,又如何笃定我会信你这句?”
“今日既都已说到此处,乔二姑娘不妨更加坦诚一些,否则大费周章折腾这样一场,岂不是白费。”
乔仪似是才察觉出今日见着的这位不大好应付,自斟自饮了几杯,借着酒气上涌才哼笑道,“人人都说路家长子清秀俊逸,气度不凡,家中长辈也觉他前程坦荡,一心想要帮扶,只是我不欢喜。”
她撑着下颌,斜斜靠在桌案上,低声嘟囔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只是你也知晓,我们自己是做不得自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