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刚刚节度使和大公子也都提出过,裴先生已经解释一回,并说服了他们。眼下面对陈夫人,他便再一次从容地说:“玉将军此人出身杂胡,却世受皇恩。当年他由一个小小的捉生将升为武官时,特别取了进忠之名以表明志向,此仍我断定他必不会反叛的原因之一。”
“至于玉将军一直对拆分怀远军不满,其实也能理解。而且他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正是因为他的个性就如此。营州人大都心思简单,做事直白,不喜就是不喜,不擅长掩饰,此仍原因之二。”
“至于第三嘛,玉将军的夫人杨氏出身名门,也断不会唆使玉将军叛离朝廷。我看说不定玉将军来节度使府上拜见,也是她的主意呢。”
这三个原因丝丝入扣,让陈夫人亦觉有理,便点头赞成,却又道:“既然玉将军是来向都督臣服的,那么我们便高枕无忧了,还要订什么计策呢?”
“玉将军虽然是来臣服的,但是他心中一定还有不平,”裴先生笑道:“我们订下计策就是让他心甘情愿。而且就是卢龙军顺利重建,大公子能够接管,此后营州还有会更多的事情需要玉将军鼎力相肋,毕竟营州城内能与突厥一战的将军也只有他了。”
“所以我们不如把他变成一家人。”看着陈夫人一脸的疑惑,裴先生终于说出他计策的核心内容,“与玉家结亲,毕竟玉家的三个儿子都不能再接掌怀远军了,如果陈家把玉家小姐娶进门,那么怀远军不就是陈家的了吗?”
“但,但是,玉家是胡人啊!”陈夫人一着急已经有点结巴了。
自汉末、魏晋以来,名门世家自恃血统高贵,只互相通婚,甚至连皇家也看不起,不肯将女儿嫁入皇家,不娶皇室女的事件时有发生。陈家虽然够不上五姓七望的顶级世家,但是在陈夫人看来,与出身胡人的玉家通婚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裴先生在陈家几十年,自是知道陈夫人心中之所想,便笑道:“就是最高贵的五姓,也曾因为种种原因与寒门结过亲。玉将军颇得营州人望,其夫人又是名门之后,为今之计,自应该变通。更何况与玉家联姻后,我们顺利重建卢龙军,进而掌控怀远军,对大公子助力甚大。”
提到卢龙军,陈夫人心中更加怨恨丈夫了。陈家到了营州后,经历几年的谋算,终于掌握了营州最强的府兵——卢龙军,加上公公以节度使身份亲领的平卢军,完全控制了营州大半的兵力,形势一片大好。
但是陈祺在卢龙折冲府的大败不但使陈家辛辛苦苦创建的基业损失惨重,而更可恨的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在伤好后重建卢龙军,随玉将军北征突厥。如此蹉跎半年时光,只能眼看着怀远军坐大,形势逆转。
不过再想陈祺已经没用了,将来只能看儿子。陈夫人想了想,就是心里再有不甘,也只能点了点头,“只要为博儿好,就是被人嘲笑与胡人结亲我们也只好认了。只是不知父亲打算让谁与玉家结亲呢?”
“就是你们房里的协儿吧。”陈节度使道。
陈协是陈祺的庶子,今年刚刚九岁,对于他的亲事,陈夫人很是无所谓。但是做为女人,她对于玉家女眷的情况也更了解。
“只是玉家能否愿意?”陈夫人问道:“杨夫人很用心培养女儿,想来也是要给女儿谋一门好亲事。协儿略小了些,好象比玉家小姐还小上一两岁呢。”
从年齡上看最适合与玉家小姐结亲的是陈博和陈禄,但是陈博是陈家的嫡长孙,一定要结亲于名门闺秀,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无论是陈节度使还是陈夫人都没有想让陈博与玉家小姐结亲。
于是,陈夫人更倾向于陈禄,毕竟二人年纪相仿,而且将来小叔子分家出去,自己便不必与出身胡人的玉家再打交道了。是以,在话中暗示。
“那也没什么,还有七八岁就结亲的呢。”陈节度使其实心中早就打好了主意,因为他先前答应了吴氏,要给禄儿娶世家女,所以只能让孙儿娶玉家女了。但协儿毕竟是孙子,总要将儿媳叫来问一下,便又道:“将来掌卢龙军的还是博儿,玉家小姐成了弟妇总要比当婶子对博儿更有利。”
这个理由陈夫人倒是赞成,万一陈禄娶了玉家小姐,将来与博儿抢夺卢龙军的控制权岂不糟糕?于是她赶紧点头,“听父亲的吩咐。”
陈节度使点头又道:“这门亲事你在席间先向杨夫人露出口风,最好让玉家主动来求。”
陈家毕竟出身高门,与胡人结亲总要摆出一些姿态来。
对此,陈夫人心领神会,“儿媳知道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