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蕾慢慢地吐了一口气,说:“可以。”
“谢谢谢谢!”中年男人感激不尽,将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手机交到安晓蕾的手上,指着身后的地标说:“那个必须入镜,还有我们全家——谢谢了啊。”
安晓蕾答应了,帮这家人拍了三四张。手机很老了,像素不行,逆光,看上去每个人的脸都是黑的,只有身后的“地标”流光溢彩,像是身披彩衣的神女。然而中年男人很高兴,再三道谢。
他们是过来旅游的,人拍成什么样子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证明自己来过”。
证明自己是真的来了,而证明是给别人看的——那么,人,到底是为谁而活着的呢?
是自己,还是别人?
安晓蕾不知道吗,她一直都不是什么擅长动脑的物种,事实上,如果大脑真的能够生锈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很早之前就开始生锈了。
或许颜如玉会知道。
她将目光投向“地标”的顶层。
那里应该听不见底下的喧嚣。
因为高,永远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颜如玉应该和她不一样的吧?小小年纪就能当上总裁的人,至少能够说明家里面是真的有钱啊,没钱哪有公司给颜如玉继承?
她就像是地标一样,永远光华璀璨,不慌不忙。因为穷苦人民脚下的灰尘永远都沾染不到她的鞋底,因此她脚上的那双高定鞋子能够一双新一年;因为走的都是红地毯,因此她能够穿着那身裁剪大方的晚礼服去任何地方,而不用考虑过长的裙摆是不是会沾染灰尘和污水。
颜如玉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安晓蕾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认知到了。
※※※
回到医院的时候,安晓蕾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奶奶居然还没有睡觉,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听见安晓蕾开门进来的声音,奶奶的眼睛甚至还亮了亮,问说:“你今天到什么地方去了?比平常晚了很多。”
安晓蕾将门关上,轻手轻脚蹭到她的身边,免得惊动别的病友,然后在看护椅上窝下来,挑了挑眉说:“去玩了,管你什么事情?不早点睡觉,你小心猝死。”
往常奶奶都会在客厅里面等她回来。
住院之后精神不好,常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安晓蕾过来接黄伯的班的时候,往往看到的都是熟睡的奶奶,难得她清醒的。“快睡。”安晓蕾催促道。
“我想和你说说话。”奶奶说,“很久没有和你说话了。”
“你说,我听着。”安晓蕾说。
“你没有回来,我也不放心。”
“以后会尽量早点。”
奶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在她的手上摸了摸,说:“不用,你去玩吧,晚点回来也没有事情,奶奶会等你。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等奶奶出去,就给你做好吃的。”
“我记住了。”安晓蕾也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回去。“好吃的。拉钩吗?”
两人像是小孩子一样拉了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