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还是程小白上朝路上听说的。
当天他便见到了齐焕。跟在太傅身后,被带到了凤鸣苑。
十一岁的软糯孩童,脸上婴儿肥还没褪下去,举手投足已养出了皇室的气度风貌。
先拜过齐烈,又对他做了长揖,他急忙起身将人扶起来,“世子不必行此大礼。”
孩童却认真的说,“皇叔见先生尚且要持弟子礼,我自是与百官一样,需持敬礼。”
一旁喝茶的齐烈笑道,“礼法学的不错,行了,坐吧。”
孩童这才入座。
齐烈考校了几句资治通鉴和二十四史,程小白觉得,以齐焕的年龄,所答见地已是不俗。
孩童悄悄打量着他,就差在脸上写出‘求表扬’。
却被齐烈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批评了几句,垂头丧气的不敢说话。
程小白却看见齐烈眼中的笑意。
“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每月初三来请教先生,然叨扰不得过一个时辰。”
孩童眼睛里亮亮的,恭谨应了声是。
后来见齐烈进了屋,几句话之后大了胆子,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道,“我最崇拜的人,其实是先生……然后才是皇叔……”
“世子见过微臣?”
“我……我读过御史大夫写的传记,先生写的兵法书我也读过,虽然不是很懂,我还看过先生的画像,先生比画像上更好看……”
程小白失笑,“哪里来的画像?”
“宗族祠堂啊,噢,还有御书房的里间……”
“……”
又说了一盏茶的话,便被屋里走出的齐烈打断。
孩童行了礼,依依不舍的走了。
“先生看如何?”
“聪颖机敏,仁善明理,然为王者,却还不够。”
“还需先生多费心。”
从此程小白每月又多一件操心的事。
很快他就发现,需要操心的事……越来越多了。
今天操心沭河涨水,放粮拨款决非长久之计,画了三张改河道通水利的图纸;明天担心张行之一派结党营私,给齐烈提议分权调职,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时日久了习惯了,不让他操心都不行。程小白觉得自己真是个负责的好臣子。
每忙完一件事都要给自己默默点赞,满满都是成就感。
心中有了责任,是因为对一个地方生出了归属。
程小白原本是明白这道理,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定位仪响起时,他正和齐烈站在曜日台上。
百丈高台,天高地阔,仿佛俯仰之间漫天星河抬手可触,大风凛冽扬起衣袍翻飞。